季尚賢陡地板了臉,沉冷著聲音說:“今日是我小兒子的滿月酒,鳳大人若有什么事情,也恕在下不能奉陪!”
“季太師,瞧你這話說的,本座的事情,你能奉陪得了么?”這一聲嗆,又讓季尚賢吃噎,一時氣得瞪了眉毛。
鳳逝川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手背撐著下巴,緩緩道:“本座今日,是給你送禮來了。”
送禮?季尚賢皺起了眉頭,有些弄不明白了。他鳳逝川,能送給自己什么好禮?
鳳逝川話音一落,這時,兩個護衛身后那幾個扛著箱子的奴仆,便將箱子扛到了鳳逝川座前,放在了地板上。
在眾目睽睽之下,奴仆將箱子掀開,眾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箱子里去。只一眼,一個個瞠目結舌,目瞪口呆,女人則“啊”地一聲尖叫出來!有的還險些昏厥。
箱子里的東西,赫然是幾個血淋淋的人頭!盡管已經面目全非,季尚賢還是認出了其中一個,緊接著,他便知道了,這些人頭,是他安插在鳳逝川身邊的幾個內應!
“本座的禮物,太師可還喜歡?”鳳逝川望著季尚賢那張驚恐的臉,刻意這么問道。
“鳳逝川……你!”季尚賢指著鳳逝川,怒火堵在了胸腔,卻發不出,也發不得!
鳳逝川發現了自己安插在他身邊的那幾個內應,斬殺了,故意選在今日他小兒子滿月酒之時送上來,分明就是故意跟他過不去!
季尚賢大口大口的喘氣,胸腔起伏不定,遂忍著怒氣道:“鳳逝川,你別欺人太甚!本官的夫人和孩子都在這里,你怎能有如此不敬之舉!”
“你怕他們會害怕么?”鳳逝川拇指抹了抹下唇瓣,輕笑道:“血淋淋的真相,的確該令人害怕,可有些人的真面目,就是這么血淋淋的。”
這句話,分明是在影射季尚賢。
季尚賢終于忍不住罵道:“鳳逝川,你太狂妄了!”
三姨娘因為一時間看見了那血腥東西,整個人受到了驚嚇,晃了神,竟未注意到,自己的孩兒從她懷里跳了下去。
就在她反應過來季初鈺不見了之后,這個時候,大家看見了季初鈺竟往鳳逝川那個地方走去!
三姨娘瞧見此景,低呼一聲,一顆心臟嚇得砰砰直跳,焦急地輕喚道,“鈺兒,回來!”可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季初鈺顛著步伐到了箱子邊上,望著箱子里那幾顆圓滾滾的人頭,眼睛里充滿了好奇。遂,竟然伸手就抓住了其中一個人頭的頭發,將整顆比自己腦袋還大的人頭抓了起來,臉上還嘻嘻笑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孩子居然會有這樣的舉動!哪怕這個孩子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也不曾見過會對著顆人頭笑的孩子啊!
三姨娘忍不住大聲的叫喚道:“鈺兒!快把那東西放下!回來!”
季初鈺這次聽到自家娘親的叫喚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人頭,一雙肉呼呼的小手上滿是污臟的血。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親,三姨娘眉頭快擰成了一個結,兩只眼睛水汪汪地含著淚,嘴唇不斷地抖著。盡管如此,季初鈺還是沒有走回去,而是又轉過頭,好奇地看著鳳逝川的那張臉。
孩子像是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臉蛋一樣,盯著他的臉一直瞧。
鳳逝川瞧這孩子白白嫩嫩的,長得又可愛。一時好奇,起身,便抱起了季初鈺,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蛋,那季初鈺便對鳳逝川呵呵地笑。
三姨娘看到這一幕,覺得自己的呼吸快要停止了。都說罌粟花極美,極毒。用來形容眼前的男人再合適不過。他美極了,也危險極了。哪怕是他的笑,也充滿著致命的毒。
當然,這些在杜染音的眼里,只是在想:這個老太監又在抽什么風?
鳳逝川對季尚賢道:“太師,你這兒子,還挺有趣的。”
季尚賢額上流下了一滴冷汗,厭惡的表情早被惶恐所代替,半帶驚慌地說道:“犬子年幼,尚不懂事!還望尊上放過他!”
前一瞬還一口一個鳳逝川的,這一瞬便又叫回了尊上了。
鳳逝川凝眸望了季尚賢一眼,似乎季尚賢越這么說,他就越對這個孩子有興趣。
鳳逝川伸出右手,輕輕扣著孩子的下顎。隨著他的動作,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大氣不敢喘一口,生怕一有風吹草動,鳳逝川便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繼而,他的手逐漸下滑,扣在了季初鈺的脖頸上。
三姨娘登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含淚喊道:“大人!饒命啊!”
三姨娘撲騰跪在了地上,一邊求饒著,還一邊跪著爬往鳳逝川跟前:“求大人饒過鈺兒吧!妾身愿將命給大人!”
大家都為這一幕怕得要死,有的是怕孩子喪生,有的是怕會見到血腥的場面。
而當事人季初鈺的表情,卻根本沒有害怕的模樣,不僅如此,他還好奇地伸出了那只帶血的小手去碰了碰鳳逝川的臉蛋。把鳳逝川白皙的臉蹭得臟紅了一道。
鳳逝川“嘖”了一聲,拉開了他的小手,蹙眉對小娃子嗔道:“臟。”
季初鈺便將手縮了回來,只拿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鳳逝川。此時,鳳逝川眸子一沉,注視著季初鈺脖子上帶著的這串金鎖項圈。他伸出手,拿起了這個金鎖看,摩挲兩下,須臾,冷呵。
鳳逝川一開始真以為三姨娘是怕自己殺了這個孩子,這一刻,他才是真的明白了三姨娘究竟在怕什么。
也不說破,將季初鈺放回了地上,淡淡說道:“本座還不會沒人性到對幼子下手的地步。”說罷,便又摸了一下季初鈺的小臉蛋,對他說:“回你娘那里去吧。”
季初鈺很聽他的話,對他點了點頭,便愣愣地跑回了三姨娘身邊。
三姨娘像是失而復得地急忙抱過了季初鈺,將他摟在了懷里,使勁地蹭他的臉。
鳳逝川手猛地一揮,不知何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條帕子。季初銘瞧著那條帕子眼熟,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他的帕子!竟被鳳逝川用內功奪了去!
鳳逝川拿那帕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漬,啟唇對季尚賢道:“禮,本座給你送到了,太師你,可以繼續好好享受天倫之樂了。”話罷,將那條帕子丟下,帕子悠然落進了那箱人頭里。
季初銘不知鳳逝川為何要奪他的帕子來拭血,卻不禁覺得,鳳逝川這是對他有著敵意。
鳳逝川也不再多待了,扔下了這箱人頭,便轉身帶著護衛、仆從離了去。
待鳳逝川走后,整桌子人仿若松了一口氣。季尚賢連忙使一家子人散了,叫人把那箱人頭處理掉。
好好的一場滿歲月,竟遇上了這種事情。氣憤的人不止是季尚賢,文姨娘比她更暴跳如雷。回去以后,一口一個罵:“鉉兒剛滿月,那個鳳逝川這是什么意思!他分明就是故意來讓老爺你難堪的!”
丫鬟勸說:“還是趕緊帶小少爺下去拿柚子葉洗個澡,好能去去霉氣,逢兇化吉啊。”
文姨娘當即甩了那丫鬟一巴掌,罵道:“你這賤嘴膽敢詛咒小少爺,我家鉉兒有菩薩庇佑,哪來什么兇不兇的!”
丫鬟立馬跪了下來,“是奴婢嘴笨!奴婢錯了!”
季尚賢是煩心得要死。自己安插在鳳逝川身邊的內應,被鳳逝川發現了!依鳳逝川的性格絕對不會坐以待斃,他的手段,陰險毒辣。怎知下一回會如何來打擊自己!
可轉念一想,今夜他除了送一箱人頭來,也無再做什么事情,想必,還是有點忌憚自己的吧!這樣一想,又放松了許多。
一旁的文姨娘還在碎碎罵,季尚賢也不想說什么,唯有厭煩地嘆口氣。
過后的幾天,文姨娘每次見到抱著季初鈺的三姨娘,都像是碰到了什么令她惡心的事情一樣,每次都是一張嫌棄厭惡的臉,招呼也不想打的兀自離去。
文姨娘只要一想到,季初鈺那只手碰過人頭、且還碰過鳳逝川,便覺著惡心。加之,她本就對三姨娘生的兒子不滿,如今,也只是將那原本的不滿和現今的討厭一起表現出來。
沒過幾天清閑日子,一天晚上,季尚賢在蘆雪堂里處理公事。竇夫人帶了盤糕點和一壺茶去給季尚賢作夜宵,還幫他按摩要他放松放松。
忽地,月圓抱著個娃子闖了進來,一闖進來便是哭喊著一聲“老爺”!陡地跪在了地上。
季尚賢被這突如其來的驚乍嚇了一跳,厲聲問:“何事這么大驚小怪!”
月圓只是抱著手中那個閉緊了眼睛的娃兒,一直不停的抽噎,一想要說話,便噎住。
竇夫人看著她手中抱著的孩子已然沒有血色,看似早無生命跡象。
“有什么事情趕緊說,你手中的娃兒又是哪里來的?”竇夫人不耐煩地問著。
月圓咬著嘴唇抖了半天,淚汩汩地流,猛抽了兩口氣,才能夠開口說話道:“老爺……夫人……這個女娃,才是文姨娘真正的孩子!”
一聽到這個消息,季尚賢整個人震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月圓講的是什么。便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月圓說:“你這丫鬟好大的膽子!可知自己在說什么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