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曾是宮中御醫(yī),不過現(xiàn)已是自由身,無必要為宮中做事?!睂幒涂粗P逝川,并不懼怕,“只是小僧與皇上頗有私交,皇上這幾日在宮中找杜姑娘,為防萬一,又讓小僧為他留意王宮外染音姑娘的蹤跡,小僧才行此事,望鳳皇子不作計較。杜姑娘偽裝本事高明,小僧在驛站守候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了放鴿子的杜姑娘。確認杜姑娘平安無事,小僧本途最大的使命已經(jīng)告成?!?
“鳳雛淵知道我的行蹤?”杜染音吃了一驚,“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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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逝川轉(zhuǎn)頭看杜染音,發(fā)現(xiàn)杜染音神色不似作偽,心中微微安心。
“皇上本不知道,商姑娘擔(dān)憂姑娘的安危,才將姑娘進了宮的事情告訴了皇上?!卑自律⑿Υ鸬?,“皇上囑咐小僧保護杜姑娘,小僧才尾隨杜姑娘至此?!?
杜染音這才知道自己一路上幾乎沒遇見什么事的原因。鳳逝川沉吟片刻,料想這白月僧實力實屬江湖中上乘,可與一般門派掌門人相較,雖未必能贏過鳳逝川,想逃開逝軍包圍卻是可以逃的,更無必要說謊,便抬頭道:“白月僧,你曾在宮中為我母妃醫(yī)治,我便信了你這番話。只是,你要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鳳逝川氣息有些不穩(wěn),白月僧注視他道:“小僧知無不答。”
鳳逝川吸了一口氣,睨著白月僧冷冷道:“我母妃是否還活著?”
杜染音從旁觀察,隱約這白月僧以前恐怕與鳳逝川有些私交關(guān)系,否則鳳逝川斷不會問他這個問題。白月僧沉默片刻,面色和緩道:“我曾答應(yīng)先帝,要好好照料你們兩兄弟,只是后來因了某些因緣,只能保護鳳雛淵。鳳逝川,這個問題,只有你回到宮里,我才能回答你?!闭f著,本來平和的面上出現(xiàn)一絲愧疚。
鳳逝川冷笑了一下,道:“我無需他人保護,亦能掌控自己的一方天下。你若對我心存愧疚,便隨我回宮,我要親眼見證母妃有沒有死?!?
杜染音心中一動,立即道:“我也去?!彼吹贸?,此時的鳳逝川不太穩(wěn)定,與平時迥異,生怕他以如此狀態(tài)去,會遇到什么危險。
鳳逝川卻道:“染音,你剛出宮,我已不忍讓你以身涉險。這是我的事,你便回去邊關(guān),等我回來?!?
杜染音和鳳逝川對視片刻,最后打動杜染音的,不是鳳逝川凌厲的聲音,卻是鳳逝川眼底那一份懇切的柔情。
杜染音微微低頭,知道鳳逝川下定決心的事情,誰也沒法為他拿主意。沉默半晌,她道:“你留下幾個逝軍保護我,我不日便回邊關(guān)?!兵P逝川眼里閃過一抹欣慰,道:“你終是愿意聽我的話。待我回宮確認完,我便會同你回到西鳳,再也不分開。”他沒看見,杜染音低垂的眼中有一份決然。
“商姑娘,我聽出去采買的人說,太后下令,讓全國滿城貼滿了杜姑娘的通緝畫像?!?
北歷宮中,雪昔回來稟報商畫夜,商畫夜聞言,剛送進嘴里的葡萄頓時變得難以下咽,唯有低聲嘆了口氣,道:“希望她此時已經(jīng)回西鳳了。”
杜染音去廢宮未果,太后又遣人到廢宮拿了人,商畫夜在宮中等得心焦之極,直到白月僧遣了人告訴鳳雛淵發(fā)現(xiàn)了杜染音,杜染音無事,才徹底放下心來。
鳳雛淵這幾日臉色卻不怎么好,仿佛還在記恨商畫夜將杜染音進了宮的事瞞著他,但商畫夜憂慮杜染音,鳳雛淵也看在眼里,唯有淺淺安慰她數(shù)次。
剛聽說太后從那宮里拿了刺客出來,商畫夜擔(dān)心地幾天沒睡好,生怕那人是杜染音,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未免嚇了一跳。
商畫夜正想著,雪昔神色有些復(fù)雜,又低聲道:“聽說這幾日太后又捉了一人,對外說是刺客的同僚,只是……似乎格外看重那人,把那人和刺客關(guān)在一處機密之地。此時皇上不好收回之前的話,無從管起此事,似乎,也無意管起此事?!?
商畫夜苦笑了一下,她曾經(jīng)旁側(cè)敲擊,試圖讓鳳雛淵管起此事,將太后下的通緝令收回,亦或是將刺客收進手里,但鳳雛淵始終不咸不淡,只說杜染音此時必然已經(jīng)與鳳逝川相會,那么母后此時所做之事,他于情于理,都不會管。
商畫夜隱約感到,鳳雛淵……似乎在回避太后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
他是否在逃避什么?
商畫夜無聲嘆了口氣,知道這事自己管不了,便道:“雪昔,你將我早上做的點心灌漿送給皇上,他在書房工作已久,應(yīng)當(dāng)休息一下了?!?
中午,雪昔將點心送到鳳雛淵書房中。鳳雛淵拈起一塊吃了,微微挑了下劍眉,商畫夜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這點心仿佛能夠甜進人心里。只是想起這幾日的事,鳳雛淵終究感到心頭難平,嘆了口氣,將面前的奏折推到一邊。
“皇上,到喝茶的時候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鳳雛淵大吃一驚,只想道:“怎么會在這里聽見這聲音?”便回身,果然看見一個陌生丫鬟走了進來,端著茶點,卻有一雙熟悉的眼睛和眼神。
“染音,朕旁側(cè)無人,你不用裝了。”鳳雛淵深深看著面前的丫鬟,那丫鬟無意繼續(xù)偽裝,就把面上的面具揭了下來,果然是杜染音。
杜染音這幾日,強迫金辰等人陪伴自己,讓她到了此處??匆婙P雛淵以后,杜染音面上沒有表情,只道:“皇上,我想讓你救一人。”
“不行。”鳳雛淵搖搖頭,不等杜染音說那人是誰,便道,“不論母后抓了誰,朕都已決定不會參與?!?
“即使太后所作所為,都是出自于一片私心?”
“朕不會問詢此事。染音,你離開吧。這樣一來,朕還能顧惜往日情誼,不將你扣起。”鳳雛淵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杜染音卻不聽,清澈的眼睛看著鳳雛淵,道:“太后曾謀害鳳逝川母妃,以你名義追殺鳳逝川,鳳逝川卻將此事歸結(jié)于你。你莫非沒有遇到過以鳳逝川”
杜染音最后一個問句,只因曾聽過的宮中傳言,想要一賭。賭太后絕情至此,連親生兒子都不放過,硬是要讓兩者牽扯進一場陰謀釀就的漩渦之中。鳳雛淵卻霍然站起,縱然杜染音來此,已經(jīng)做好了必死的準(zhǔn)備,卻也不禁因這北歷皇帝的反應(yīng)而一震。
“這些日子,朕也聽說了一些傳聞。朕在朝中當(dāng)政多年,憑借的絕不僅是感情?!兵P雛淵緊盯杜染音,緩緩道,“只是,染音,不論你還是朕的暗衛(wèi)搜集到的訊息,都并無證據(jù)證明,朕的母后做過任何事情。既是如此,這便只是空穴來風(fēng),不足為信?!?
“鳳逝川乃我朝大敵,除他是北歷正道。他來北歷宮中,本就是一個錯誤。我派白月僧游說于他,正是為了以洛妃為餌,將他徹底捉入網(wǎng)中。洛妃乃鳳逝川之母妃,如今,我怎么可能前功盡棄?”他微微一頓,“若你有證據(jù),那又另當(dāng)別論。只是你心里清楚,證明母后作惡的證據(jù),如今已經(jīng)不可能存在?!?
杜染音指尖冰涼,鳳雛淵隱含的意思,已經(jīng)很清楚了。若她有證據(jù),他會考慮她的話。只是若她沒有證據(jù),那么鳳雛淵定然要借母后之手,將鳳逝川這一大敵處死。
“鳳雛淵,我與你好歹曾有過一份朋友情誼,此時此刻,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賭?”杜染音突然抬起頭來,凝視鳳雛淵,聲音清越,“只需一賭,其他什么都不必失去。如果這次賭注你贏了,那么我心甘情愿離開這里,放棄鳳逝川,再不回來?!?
杜染音在賭,賭鳳雛淵這北歷天子,心中對她仍有一份朋友舊情;也賭以鳳雛淵的個性,不會徹底容忍母后的所作所為。杜染音此話可以說是相當(dāng)無禮,鳳雛淵卻靜靜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好。若這一賭,你輸了,那便立即離開北歷皇宮,朕可饒你一命。”
杜染音低聲一笑,若是鳳逝川在此處死了,她就算能茍活,又能怎樣呢?通過逝軍插在北歷的細作乘車速回北歷帝都宮中,杜染音早已做好一切準(zhǔn)備,只為給那太后手中的二人,爭取一份生機。
皇家祀堂乃北歷皇家上墳之地,亦是皇親國戚為死去的親系祈福之地。相傳太后為人虔誠,常來此獨身祈禱,這幾日來,她來這里的時候,又多了些。這日深夜,太后遣散周圍人,在冷清的祀堂里靜靜跪拜,她的模樣慈悲而虔誠,手腕上纏了兩串佛珠,摩擦之間,更顯得清靜圣潔,古井無波。
“先帝,你知道么?”太后幽幽一嘆,望著面前的祭牌,喃喃道,“妾身終于了卻了一樁恩怨。”
“卻是什么恩怨,讓愛妃已為老身,仍然想將其了結(jié)。”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太后渾身一震,不敢置信自己耳中聽到的聲音,緩緩回身,卻見一個夢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從不遠處裝飾屏風(fēng)后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