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龍寺坐落在落云山東面,順著寬長整齊的石階一路走上去便能看見懸龍寺高大莊嚴的正門。
時值午時,驕陽當空,懸龍寺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格外神圣肅穆。
兩名武僧像往常一樣站在寺門口守門。忽見一人氣勢洶洶走來。
“請問施主,來找何人?”見來人走近,一名僧人過去合掌行了個禮,問。
來人并未回答,只徑直往寺里走著。
“哎,施主,”兩個守門僧忙過去攔住,“佛門凈地,不可擅闖。”
來人被攔住,停了腳步,扭頭朝僧人瞥了眼,僧人登時被嚇得后退了幾步,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仿佛來自地獄,當看到的時候似乎就宣告著災(zāi)厄。
果不其然,兩個守門僧還沒被嚇得緩過神來,只覺一股強烈的氣流襲擊著身體,身體立即不堪沖擊,被氣流撞出幾丈遠,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后滾落在地。兩個僧人壓著胸口頓覺肝腸盡斷,半魂已去。
許是動靜太大,周圍的僧人們聞聲都聚攏過來。一些反應(yīng)靈敏有經(jīng)驗的僧人見此情形知道是有人上門來找事了,趕緊把受傷的同伴抬了下去,并迅速召集武僧呈弧形圍住來人,形成抵御之勢。
“何方狂徒,敢來懸龍寺撒野?!”一個年紀稍大的和尚站出來,喝道。
周廣環(huán)顧四周,片刻工夫自己已是被百十來個手持長棍的精悍武僧圍得水泄不通。周廣面色不改,朝前走了兩步,只道,“叫見慈老和尚出來見我。”
“放肆!”那和尚大聲喝了句,“師祖名諱豈是你隨意亂叫的?”
周廣根本沒有耐心跟這些閑雜和尚周旋,只伸出手,朝那和尚轉(zhuǎn)了下手掌,那和尚只覺一股氣流在吸附著自己,身體不由自主便朝周廣手掌那邊挪去,他還沒來得及抵抗,自己的身體就已被吸到周廣手上,脖子已被周廣牢牢捏住。
眾人驚呆了,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周廣原地不動便把一個人禁錮在了手里。眾人開始驚懼惶恐,這人是誰,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怎么會如此強大……
周廣捏著脖子把那和尚拎過來,像是獵人擺弄一只山雞一般自如,“我再說一遍,叫見慈老和尚出來見我!”
“師祖現(xiàn)在不輕易見人……”那和尚憋紅了臉,艱難地說。
知道跟這些閑雜和尚說話是沒有意義的,那和尚剛說完,周廣便一把將他甩了出去,“懶得跟你們費口舌,我自己去找他。”語畢,周廣跨起大步開始朝內(nèi)堂走。
目睹了剛才的一切,僧人們心有忌憚,皆不敢再冒然上前,只拿著長棍隨著周廣的移動挪著腳步,周廣走一步,他們便挪一步。周廣才懶得管身邊這群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和尚們,只徑直朝內(nèi)堂走著,毫無懼忌。
“站住!”
周廣剛踏上內(nèi)堂的臺階,只聽旁邊傳來喝止的一聲,渾厚而深沉,一聽就知道是經(jīng)過時間和世故沉淀的。周廣是記得這個聲音的,因為他十二年前聽過。周廣扭頭轉(zhuǎn)向聲音傳來的地方,一個手持佛珠、細眉狹眼的和尚正站在他不遠處看他。那和尚還是高高瘦瘦的,只是上次見他時,他還是站在見慈大師身后、穿著素衣的僧徒,而今,他已是獨當一面的主持了。
“阿彌陀佛,”手持佛珠的和尚朝周廣作了個揖,“周殿主,別來無恙。”
“尚真…”周廣看著那和尚,十二年前他就不喜歡這和尚的眼神,像黑夜里的貍貓一般陰黠。如今,還是不喜歡。
見主持到來,僧眾皆收了長棍。他們也終于知道為何來人如此強大,因為主持口中剛叫了一聲“周殿主”。
“十幾年不見,今日周殿主突然到訪,不知所為何事?”尚真慢慢走到周廣面前,從容如平常散步一般。
“叫你師叔見慈老和尚出來見我。”周廣看著那雙貍貓一般的眼睛,說。
“恐怕要讓周殿主失望了,”尚真的語氣依然沉穩(wěn)、從容,“師叔見慈大師如今年邁,早已不見俗人。周殿主若有什么要求,吩咐貧僧便是,貧僧定盡力滿足。”
周廣站在原地,望著尚真,這是見寧大師的首徒,當年也是這個人最主張殺了楊柯給見寧報仇的。也是自己對懸龍寺那如巨鼎般堅實的信譽深信不疑,才安心將楊柯放在了這里。
而如今,楊柯慘不忍睹,懸龍寺的和尚卻站在他面前,正義凜然。
“哈哈哈哈。”周廣突然大笑起來。
“周殿主何故發(fā)笑?”尚真平鏡一般的眼睛里依然沒有一絲波紋。
“我笑你們這些出家人,道貌岸然。”周廣收了笑,瞪著尚真,質(zhì)問道,“當初懸龍寺將楊天王囚在羅漢洞,見慈老和尚親口承諾會善待楊天王,如今,楊天王為何腿不能走目不能見口不能說?潦倒窘迫,廢人一般!你們成天吃齋念佛,怎么也如此言而無信?!”
此語一出,一眾嘩然。許多僧人其實一直對后山羅漢洞那個地方十分好奇,只知道里面關(guān)了個大人物,卻不知到底是誰,更不知為何被關(guān)。年紀輕一些的想問不敢問,年紀大一點的又諱莫如深,那個地方一直是個忌諱。今日周廣突然到來本還以為是無故找事,卻驀地提起羅漢洞,還說什么道貌岸然言而無信等等,看來這里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尚真聽完周廣的話,怔了怔,眼里終于有了漣漪。對于周廣的到來,他最初就感覺情況不妙,只是一直不敢確認是為何事。也有想過是為楊柯而來,但當初周廣答應(yīng)過不來搭救……尚真轉(zhuǎn)著佛珠的手變得有些木訥,無論如何,周廣問得出這話,那他最害怕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尚真強抑著心頭的不安,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如此說來,你已進過羅漢洞了?你是如何打開的鎮(zhèn)魔鎖?周廣,你不是承諾過今生不來搭救么?如何出爾反爾?!”
周廣何等樣人,尚真的絲毫異動都被他收入眼中。看到尚真一直平靜的眼睛里已有些許慌亂,周廣知道此事一定跟尚真脫不了干系,“我原本的確不是來搭救的,但今天,我無論如何要將楊大哥帶走。”
“笑話,你不是來救人的,那你去羅漢洞干什么?!還有,你是如何打開的鎮(zhèn)魔鎖?!”尚真撥轉(zhuǎn)佛珠的速度已有些凌亂,他想不通,鎮(zhèn)魔鎖是他親手鎖上的,周廣怎么打開的?他知道周廣跟楊柯是結(jié)義兄弟,他也知道周廣如今有多強大,他心里開始慌亂,周廣既然已經(jīng)來懸龍寺問罪,就不會輕易收手,怕是有點麻煩了。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想解釋什么了!我只怪自己來遲了,來晚了,讓楊大哥在你們手里遭了十幾年的罪,不見天日!”周廣對著尚真大聲控訴著,每想到這里他就怒不可遏,“如今我楊大哥人不人鬼不鬼,受盡煎熬,可恨我當初怎么就信了你們這群禿驢?!”
“住口!”尚真指著周廣,“自己親口承諾不來搭救還不是出爾反爾來救人了,竟還不知廉恥在此出言不遜!”
眾僧站在一旁,看主持與周廣舌戰(zhàn),已是聽得身震心驚。
“廢話少說,趕緊讓見慈出來,無論如何,我要他今天給我個交代!”
“有什么可交代的!?”尚真手里停了撥弄佛珠,事已至此,他也不再示弱,“楊柯殺我?guī)煾敢妼幋髱煟镉袘?yīng)得,死有余辜,留他一條性命已是我佛慈悲,法外開恩。所幸當初給楊柯用了極刑,否則他沒受什么懲罰,今日你再將他救出,以后豈不是更加逍遙法外!”
“住口!你們這幫禿驢!”周廣簡直惱怒至極暴跳如雷,“今天我定拆了你們懸龍寺!”
“好大的口氣!”尚真緊攥著手里的佛珠,也是全身憤然,“你還想以一己之力毀我懸龍寺不成,簡直異想天開,難道我們還怕你嗎!”
“臭和尚,找死!”周廣怒火中燒,說著便開始凝聚體內(nèi)功力欲對尚真發(fā)起攻擊。
僧人們只看到周廣張開雙臂,兩只廣袖像被狂風吹拂般肆虐飛舞,四面瓦移窗動枝顫葉搖,地上的落葉和石粒懸空而起,欲形成一股風暴般的陣勢,周廣站在中央,像一個能操控自然的巫師,一股充斥著殺氣的氣流正慢慢開始聚攏。
僧人們開始恐懼,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內(nèi)功。他們知道周廣很強大,卻沒想到居然強到這種地步,像是能呼風喚雨如同鬼神一般。
“周殿主,十二年不見,久違了。”
周廣正想教訓下尚真,忽聽又有人在說話,這個聲音慈祥和善卻又厚重滄桑。周廣也記得這聲音,因為十二年前也聽過。
周廣慢慢收了功,只見眼前站著三個身穿袈裟的佝僂的老者,他們都一樣瘦骨嶙峋白發(fā)蒼蒼,歲月在他們臉上刻滿了印痕,膚如樹皮,手如枯枝,但面容卻無比祥和。
這是十多年來第一次見慈、見凈、見明三位大師一同出現(xiàn)。
僧人們紛紛跪下,“拜見師祖。”
尚真也跪下,“拜見師叔。”
“見慈,你終于肯出來了。”周廣朝站在中間那個老者叫了聲。
見慈望著周廣,雙手合十,微微抬起頭,長長呼了口氣,聲音已被時間摧殘得有些沙啞,“老衲一時疏忽,鑄成大錯,愧對蒼天,愧對佛祖,十二年來,寢食難安。當初我的確許諾你會善待楊天王,可楊天王卻在懸龍寺受到殘害,老衲難辭其咎。”老者說著,慢慢解下袈裟,“今日你既來討要說法,老衲無話可說,愿自裁謝罪,但望周殿主就此收手,不要遷怒于懸龍寺無辜僧眾。”
“師叔,不可啊,不可!”尚真跪在地上聽見慈師叔要自裁謝罪,十分驚恐,忙阻止,“不可啊!師叔!周廣也曾親口許諾不來搭救,不是也食言了么?何必跟他講什么信義!?您若自裁,那眾弟子此生都將是罪人吶!師叔!”說完,尚真又望向周廣,“周殿主,不妨跟你直言,當初楊天王一掌震死我?guī)煾福液匏牍牵m然師叔們最后還是決定慈悲為懷,留他一命,但我心中始終恨意難消。當初幾位師叔因大戰(zhàn)耗損了功力,安葬完師父后就要閉關(guān)療養(yǎng),閉關(guān)前師叔們吩咐我將楊柯用鎮(zhèn)魔鎖鎖進羅漢洞,不許傷害他。我雖答應(yīng)下,但我恨透了楊柯,就在執(zhí)行之時背著師叔將楊柯剜目斬舌斷足。師叔出關(guān)知道后,十分震怒,本想將楊柯接出來治傷,但鎮(zhèn)魔鎖已鎖住,不可能再被打開。為此,師叔一直責怨我,不肯原諒,十二年來不許我踏入他的禪房一步。鎖楊柯的人是我,害楊柯的人也是我,你要給楊柯報仇,沖我來吧!與我?guī)熓鍩o關(guān)!”
“冤孽啊,”老者嘆著,無限悔恨,“當初,我本有心將此事告知周殿主,又恐周殿主無法承受鬧出事來,更恐懸龍寺百年盛名毀于一旦。便心存僥幸,想著你曾答應(yīng)過不來搭救,只要你一輩子不知情,這事便能永遠瞞住,悄無聲息地過去,也保全了懸龍寺的名聲。”老者看著周廣,“是老衲糊涂,十二年來我煎熬愧疚,我修行一世,如今盡數(shù)葬送,懸龍寺百年盛名也付諸東流。周殿主,事已至此,老衲無話可說,我愿自裁以謝楊天王,還望能平周殿主心中怒火,不要再添無辜死傷。”
“師叔,不可!”尚真爬過去,抓住見慈的袖子,“師叔,你不能死啊!”
“尚真,”老者低下頭,“見寧師弟生前最是慈悲大度,你是他的首徒,也是掌寺大弟子,我知你與見寧師弟師徒情深,但他的仁愛寬恕你卻不曾習得半分。但愿老衲死后,你能大徹大悟,摒棄恩仇雜念,潛心修行。”
“師叔,不可啊!”尚真抓著老者袖口,都快要哭出來了。
僧人們至此也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原來見寧師祖是被羅漢洞那個人一掌震死的,尚真主持為報師仇,將其施以極刑……如今作為結(jié)義兄弟,周廣又來尋仇……十多年了,他們無法參與這場是非,也不好評說什么,但此刻見慈師祖要自裁謝罪,這如何使得?見慈師祖一生向善,普救眾生,是懸龍寺靈魂般的存在,他若一去,懸龍寺所有僧眾都成了不仁不孝的罪人。
“師祖,三思啊!”跪滿地面的僧人們齊聲扣頭。
周廣站在原地,瞥了眼地上那群和尚們,竟也生出些不忍,畢竟當年的事,和這幫和尚的確沒多大關(guān)系。但楊大哥被害成那樣,他必須要個了結(jié)。
“見慈,我敬你是一代高僧,你既愿自裁謝罪,我便放過懸龍寺其他僧眾。”周廣說著,望向尚真,“不過尚真,這禿驢實在可惡,我定也要將他施以極刑,方解我心頭之恨!”
“周廣!狗賊!”尚真指著周廣罵了句。
“住口!”老者一把拽回自己的袖子,朝腳下的弟子喝道,“尚真,事到如今你還不能悔悟么?見寧師弟一生高行,英名全斷送在你一念之間,你以為你殘害了楊天王就為你師父報仇了么?他就會安息了么?你師父為懸龍寺傾盡一生,最后懸龍寺卻落得個言而無信的罵名,你師父死不瞑目啊!”
“師叔,”尚真如貍貓般的眼神里又浮現(xiàn)一絲陰黠,“今日到來的只有周廣一人,量他有通天之能也敵不過我懸龍寺上百武僧,若將周廣當即誅殺,豈不是就能保全懸龍寺名聲了么?”
“尚真,不能再這樣錯下去了。”見慈拒絕得痛心疾首。
“師叔,懸龍寺百年聲譽要緊,還請師叔對此暴虐之徒莫要心生悲憫,誅殺了此賊也是為江湖除害啊,師叔。”尚真朝老者又扣了幾個頭。
“簡直豈有此理!”尚真剛說完,周廣按捺不住了,怒火萬丈,居然還想要殺自己!?他剛平靜些的情緒頓時又掀動起來,“尚真,你這禿驢!我先殺了你!”說著,便伸出右手,只見狂風乍起,塵沙翻滾,尚真還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見一股氣流便朝自己襲來,然后身體被狠狠撞出幾丈遠。當他落到地上的時候,只覺渾身都被摔碎,疼得撕心裂肺。
尚真震驚了,自己得見寧大師真?zhèn)鳎瑧{自己的功力怎么可能連反應(yīng)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攻擊了?而且就一招,便沒了半條命,毫無還手之力。
周廣如今已經(jīng)強到這種地步了么?!
周廣見尚真摔得頭破血流,還不解氣,還欲再補一招。
“周殿主請手下留情!”見慈忙上前止住周廣,“老衲管教無方,懸龍寺出了這個孽障,但他畢竟是我已故師弟的首徒也是我寺掌寺大弟子,這是我懸龍寺的內(nèi)事,老衲自會處理,還請周殿主暫且留他性命。”
“這禿驢害我大哥,現(xiàn)在還要殺我,不宰了他難消我心頭之恨!”周廣一把甩開見慈,繼續(xù)發(fā)功。
尚真?zhèn)忍稍诘厣希诶锪餮恢梗居鹕砗椭軓V拼斗,無奈身體疼得根本爬不起來。周廣還不罷手,似乎死神下一刻就要降臨。
“住手!”一聲響亮的喝止忽地劃過寺院。
隨著一個白色身影從天而降,周廣感覺自己的手突然被什么東西束縛住了。
眾人皆驚,突然又出現(xiàn)個人,且來者高而英俏,容貌昳麗,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你!?”周廣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見拽著自己手的人漆發(fā)俊眼,白衣廣袖,手持碧色長劍,剛剛還被自己點了穴道。
“懸龍寺畢竟是佛門凈地,豈能在此弒殺生靈?”皇甫然州死死拽著周廣的手,他無論如何不想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你是怎么解開穴道的?”周廣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你既自解了穴道怎么還不離開,跑到這來?!”
“我不能走。”皇甫然州站在周廣面前,“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受,很憤怒,發(fā)生這種事我也沒想到,我也不知道該跟你解釋些什么。但無論如何,請你冷靜一點……”
“與你無關(guān),你無需多管!”
跪在地上的僧眾皆抬起頭,來人英俊異常,是個從未見過的年輕人。他又是誰?跟周廣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這個時候出現(xiàn)?
不過看樣子,這個年輕人似乎是來阻止周廣的。
見慈打量著站在眼前的年輕人,十分眼生,不認得,也沒聽說周廣跟哪個年輕人有關(guān)系的。但他注意到這年輕人手里的碧色長劍,見慈是認得這把劍的。
“月神劍?難道這位少俠是皓月宮的皇甫少主么?”見慈試探性地問了句。
“正是晚輩。”皇甫然州轉(zhuǎn)身朝見慈拜了拜。
見慈朝身邊的兩個師弟看了看,有些疑惑,皓月宮的人怎么也出現(xiàn)在這里?這事怎么還扯上皓月宮了?
尚真躺在地上,看著皇甫然州手里的長劍,似乎明白了什么,大聲道,“我說周廣怎么打開的鎮(zhèn)魔鎖,原來請出了月神劍!皇甫然州,你們皓月宮不是跟朱儀殿從不往來的么?你怎么跟周廣在一起!?”
皇甫然州朝尚真望了眼,本想解釋點什么,但這似乎沒法解釋也解釋不清楚,欲言又止。
“哦,”尚真驀地想起前段時間江湖一直議論的一件事,心里大概有了判斷,“前段時間不是說你喜歡周曉迷么?皇甫然州,你個淫賊,色迷心竅為了討好周曉迷居然能做出此等悖道逆德之事,幫著大魔頭周廣來救楊柯。可憐你父親崇仁尚義,怎就生出你這種是非不分的兒子?你就不怕敗了皓月宮的門楣么?”
眾僧又是一驚,聽尚真主持如此說,好像是這么回事。前段時間那個傳聞沸沸揚揚,天下皆知。不過皇甫然州既然來幫周廣救人,為何這會又要阻止周廣?這里面到底有什么內(nèi)情?事情忽然又變得復(fù)雜起來……
皇甫然州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當然有想過一旦現(xiàn)身必將惹來非議,到時候沒法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但他又不能對周廣屠寺置若罔聞,所以最后還是現(xiàn)身了。但他最多也只是覺得到時候無非說自己勾結(jié)周廣什么的,回宮跟父親請個罪,再受一通懲罰便是了。沒想到人們會這樣聯(lián)想,搬出前段時間跟周曉迷的事,莫名又背上一記淫賊的罵名……
但轉(zhuǎn)念一想,前后發(fā)生的事連起來這似乎的確是最符合邏輯的一種情況。
況且真相真的沒法解釋,也根本不會有人會相信。
“我讓你走你不走,現(xiàn)在我看你怎么辦。”周廣瞟了眼皇甫然州。
“我知道楊天王的事你很生氣,但我不能看著你殺人卻視而不見。”皇甫然州看著周廣,“楊天王在羅漢洞四處尋你,雖然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看,但他又喊又叫,我能聽出他是在喚你。”
皇甫然州提起楊柯,周廣沉默了。的確楊柯還在山洞里,方才對懸龍寺憤恨至極,怒氣沖沖來找見慈老和尚算賬,就把他一個人又丟在了山洞里,本打算給楊柯報完仇就立馬回去的。
他應(yīng)該能想到他離開后,楊柯會拼命找他的。因為對一個十幾年不見親眷飽受欺凌的人來說,陪伴比報仇重要太多。想到這里,周廣定了定神,的確還是盡快將楊柯帶回去調(diào)養(yǎng)為好,算賬不急在這一時。
周廣甩了下袖子,朝見慈道,“也罷,今日我暫且先帶楊大哥回朱儀殿療養(yǎng)身體,半月之后,我必再上懸龍寺,到時候再跟你們好好計較。”
周廣說完便轉(zhuǎn)身繞開地上的僧人們凜然走出了懸龍寺。
皇甫然州向見慈、見凈、見明三位大師行了個禮,隨即也走了出去。
周廣又來到羅漢洞,在皇甫然州幫助下將楊柯放在自己背上,然后一步一步將楊柯背下了落云山。來到山下,周廣雇了匹馬車準備將楊柯帶回去。
此時,已是快日落西山。
“我知道此事是懸龍寺先有愧于你,但楊天王殺了見寧大師,尚真主持因此生恨也在情理之中。”皇甫然州騎在馬上,朝周廣道,“我知道此事與我無關(guān),我也沒有資格去評說誰對誰錯。但你如何打算的?難道真要見慈大師自裁謝罪?”
“你還管得了這些?”周廣捏著馬鞭,朝皇甫然州冷笑了聲,“你還是想想回去怎么跟你老爹解釋吧,叫你走,你不走,這事三天之內(nèi)必將不脛而走,在整個江湖傳開,我看你怎么跟你爹交代。”
說到這個,皇甫然州的確無話了,當時沒覺得面對這個問題有多么可怕,但事實,似乎比他預(yù)想的復(fù)雜太多。
在世人眼里,楊柯早就死了,懸龍寺是最圣潔的存在,而皇甫然州也還在流仙觀禁足思過。但明日江湖必定傳開,楊柯其實沒有死,只是一直被懸龍寺鎖在羅漢洞,懸龍寺還言而無信把楊柯迫害得慘不忍睹。周廣上落云山營救楊柯,把懸龍寺鬧了個天翻地覆,且跟著周廣上落云山救人的還有皓月宮那位正在被禁足的皇甫少主……無論哪一樁,哪一個,說出去都堪稱重大事件,必定掀起軒然大波……這事說不清,也瞞不住,不出明日,絕對嘩然一片……
周廣倒沒什么,反正一直也不在乎名聲,不過,皇甫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