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靈被皇甫然州一掌斃命后,雷煞鬼王從趙佑靈懷里摸出了夜風吹的解藥,是一只紅色小瓶子,里面裝著一種無色液體。鹔鹴說,將液體倒入清水中,眾人分別飲下一口便能解毒。雷煞鬼王取來了清水,將液體倒入清水后遞給了中毒眾人分飲。飲下清水的眾人當即嘗試運功,果然已恢復如初。
周曉迷被刺,皇甫然州一怒之下將趙佑靈掌斃。同樣火冒三丈的周廣欲將公孫容和祝文遠也一并誅殺,不過二人苦苦哀求,周廣又念及跟南康王府終究還是有過幾年交情,于是最后只廢了二人武功,讓二人帶著趙佑靈和劉義的尸體滾回南康王府。
敵兵已敗,危險已解,待公孫容和祝文遠于當日傍晚帶著趙佑靈劉義的尸體和余兵殘將離開鳳翎宮后,黎山婆婆命掌宮婢女青蘿在后花園又擺了次宴席,說是給掌門們壓驚,歡慶此次順利度險轉危為安。輝煌燭照明亮燈火中,眾人推杯把盞,在黎山婆婆的提議下,眾人先為在此次劫難中各掌門的堅持不屈互助團結干了一杯,又為在援救過程中既坐鎮大局又出人出力的朱儀殿和皓月宮干了一杯,最后,為單槍匹馬對挑數百精士一路殺上鳳翎宮的勇敢英武的皇甫然州和周曉迷干了一杯。還是第一次,江湖各派不論正邪坐在一起喝酒說話。還有周曉迷,雖然她以前的行為做派備受聲討,雖然這回可能也是為了救她父親,但她跟著皇甫然州一起打上鳳翎宮救眾人于危難,眾人還是感謝她的。
當然,周曉迷看不到眾人為她舉杯這一幕,因為她被趙佑靈的匕首刺中,上完藥后就被抱去客房休息了。鹔鹴仔細查看了刀口,傷口雖深但所幸避開了要害,且周曉迷是有神珠護體的人,所以并無性命之憂,按時喝藥換藥,養上一段時間自會痊愈。
出門已久,也算是經歷了一場劫波,因怕門中徒眾再多擔心,所以行過酒宴歇息一晚后,眾掌門人就要收拾東西辭別返家了。黎山婆婆親自坐在鳳翎宮門口送行,一個一個拉著手叮囑路上小心。
這場洶涌了近一個月的圈禁事件至此終于告一段落。說起來,這還真是黃河倒流泰山移位,江湖上從沒發生過的事,所有一二流幫派掌門人及家屬仆從全部被圈禁,涉及范圍深廣,江湖影響惡劣。所幸所有被困人員最后全部被解救,否則后果真是不敢想象。當然,在整個事件中英武決斷扭轉全盤局勢的皇甫然州和周曉迷將在人們的印象和江湖傳奇中留下壯闊的一筆。
送走了眾掌門人,折騰熱鬧了近一月的鳳翎宮瞬間清靜下來。自然,周廣沒有走,只給楊柯寄回了封平安信,因為周曉迷身上有傷不宜顛簸,所以還得等傷情緩一些后才能起程返回朱儀殿。而且,皓月宮那邊也沒走,皇甫然州主動提出留下幫助黎山婆婆修繕因打斗而破壞的庭院。其實大家都清楚,修繕什么庭院,他是放不下周曉迷……
說起來,關于皇甫然州和周曉迷之間那點說不清扯不明的事,人們現在也真的不計較了。最開始,人們覺得皇甫然州和周曉迷不能在一起,因為一個君子一個妖女不搭配,但現在看來,英雄美人不是般配得很么?而且最重要的,皇甫然州還能教化周曉迷對周曉迷形成約束,這不是很好么?
對了,對于周曉迷為皇甫然州擋刀這事,所有人都相當震撼。周曉迷是什么人,江湖上出了名的冷血無情,向來只會殺人不會護人,這次居然那么果決地沖出去替皇甫然州擋刀,只能說明她對皇甫然州真的不一般……
酉時末,夕陽西沉,萬物入夜。鳳翎宮花園里一間客房燈燭光明,重重半掩的帳幔里,一張鋪著雀羽軟毯疊著絨絲錦被的雕花楠木床上美人半臥。
周曉迷穿著一件輕薄的淺桃色綴邊紗袍側臥在床上,潑墨的頭發被全部捋在了腦后,她神色安和雙目微閉,似已睡著,雷煞鬼王明珠炎牙靜然侍立兩旁。
其實是鹔鹴剛給她喝下了一碗有醉麻效果的安神湯讓她昏睡過去了,因為鹔鹴準備開始給她換藥。傷在腰部,刀口又深,每次換藥都十分疼痛,于是體貼入微的鹔鹴便專門煎了能醉麻催眠的安神湯。
鹔鹴坐在床邊,一襲煙羅長裙,兩只眸子如水杏靈動流轉。見周曉迷已睡熟,鹔鹴打開手邊的漆木小箱拿出了提前備好的藥膏。掀開周曉迷腰上的衣物,一條深紅的刀口便在光潔的肌膚上顯現。鹔鹴先用熱毛巾將之前的藥膏擦凈,然后又用棉團慢慢敷上新藥膏,手法熟練而溫和。
半個時辰后,鹔鹴換藥完畢。
“多謝鹔鹴姑娘。”一旁的明珠朝鹔鹴笑著道了聲謝。
“不客氣,”鹔鹴淺笑盈盈,溫暖親和,“近期讓你們小姐多吃些雞魚羹湯,有助傷口愈合。盡量讓她在床上靜養,不要走動。”
“好的,我們記下了。”明珠點點頭。
正說著,只聽門口漸有腳步聲傳來。少時,已有人掀簾而進,鹔鹴舉目望去,正是皇甫然州,身后還跟著大莊小莊。
皇甫然州在東廳吃過晚飯后就跟著周廣和皇甫金鷹在黎山婆婆身旁陪坐聊天。黎山婆婆健談,一口氣能從江湖前一百年歷史說到江湖后一百年展望,其間評判事件臧否人物,口若懸河眉飛色舞,不歇不喘不疲不累。皇甫然州陪坐了半個時辰,實在坐不住了,終于鼓起勇氣找了個理由溜了出來。
皇甫然州一身銀灰色單衣,略顯隨和,高長的身軀在燭光的映照下格外清俊。他一進來便徑直走到周曉迷床邊坐下,然后朝鹔鹴問,“如何?”
“剛給她喝了安神湯,已經睡著了。”鹔鹴一邊說著一邊收拾著藥箱,“哥哥別擔心,體內有天玉大魔丹又吃了冰蕊雪蓮的她恢復能力很強,休養幾天就好,沒有大礙。”
皇甫然州見周曉迷氣色尚佳呼吸均勻,心下慰然。然后他轉頭看了看妹妹,溫柔地摸了摸妹妹的臉,“辛苦你照看了。”
鹔鹴的眼睛里瞬間閃過一絲邪媚,調笑道,“這可是未來嫂子,再辛苦也得照看啊。”
皇甫然州目光一僵,知道妹妹又開始打趣他,于是輕輕點了點妹妹的額頭,“嘿,你這丫頭,在鳳翎宮關了幾天,嘴巴是越發乖滑了。”
“真是震驚到我了,”鹔鹴完全沒有要打住的意思,繼續道,“哥哥好大本事啊,短短一個月,怎么周姐姐對你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我記得之前你們見面都沒得話說,現在她居然都愿意為你擋刀子了。”
“我早就說過,”皇甫然州還沒開口,大莊又仰了仰頭插嘴道,“咱們少主是什么人物,怎么會有女人不喜歡嘛。”
“就是就是。”小莊隨即附和。
皇甫然州十分無奈,“你們沒完了是吧?”
“呵呵呵,”鹔鹴兩根玉指輕捂丹唇,說話間,她已收拾好藥箱,“是是是,哥哥自便。義父想喝甜湯,我給義父做甜湯去了。”
說完,已有女婢來幫鹔鹴拿起藥箱。鹔鹴朝哥哥又笑了笑,然后便跟著女婢掀簾離開了。
此時已是酉時過半,窗外籠統漆黑一片,屋內熏煙裊裊燈燭搖曳。左邊的幾案上擺著一盆杜鵑和竹葉蘭。火紅的杜鵑盛綻如晚霞,清秀的嬌蘭掩于長葉中,兩盆玉株默立旁側,靜吐芬芳。
“你們下去休息吧。”皇甫然州忽然抬頭朝兩旁侍立著的明珠炎牙和雷煞鬼王說了句。
按理,明珠炎牙和穆家三兄弟是應該時刻守著小姐的,不過有皇甫然州看著,他們也沒什么不放心的了。而且明珠炎牙也聽出來了,其實皇甫然州是在把他們支開,想單獨和小姐待會。
“沒事,”不過穆元雄似乎沒聽出來,他挺了挺腰桿表示自己精神飽滿,拒絕了皇甫然州的關心,“少主,我們不累。”
明珠炎牙登時朝穆元雄投去了個白眼,鄙視他聽不出皇甫然州話里的意思。明珠炎牙走近穆元雄,一邊朝皇甫然州笑著,一邊將穆元雄硬生生一起拽了出去,穆元雄一邊走還一邊重申“我真的不累,你們拉我干嘛”,連穆元霸和穆元冠都有些無奈了。明珠炎牙雷煞鬼王走后,大莊小莊也退了出去,
房門輕輕被關上,屋里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
皇甫然州坐在床邊,望著周曉迷,用一種溫和而深沉的眼神。此時的她神情安和酣然入夢,一雙翠羽下兩只長睫悠然而靜謐。
那一刻周曉迷擋住趙佑靈刺過來的匕首,其實最震撼的人是皇甫然州。外界人們一直說他和她有私情,但他最清楚,他和她不僅沒有私情,而且她對他絲毫沒有情意,甚至對他有些抗拒。也是冰蕊雪蓮的事之后,她對他的態度才些許有些轉變。一直以來,都是他在為她著想,憐惜她保護她,因為喜歡她,他也無怨無悔,并從不期許她能回報什么。或許正是如此,那一刻當她站在他面前保護他時,他才那么感激和動容。
飽讀詩書看遍人情的皇甫然州其實非常事故,面對一切情形皆能游刃有余收放自如。唯獨面對周曉迷時,他一團亂麻痛苦困惑。一直以來,他沒覺得自己犯過什么錯,而喜歡周曉迷,便是他犯過的唯一的錯。于是有段時間,他時時封閉,時時壓抑,強迫自己忘掉周曉迷,逼著自己將這個錯誤改正,那段時間是他有生以來最掙扎的,常常痛苦到覺得自己就快要瘋掉了,雖然最終還是沒能忘掉周曉迷。他在周曉迷這個問題上折磨煎熬了很久,也是造化弄人,后來他也不期望自己能忘記周曉迷了,直到現在,已成習慣。
此刻,看著周曉迷腰上那道刀口,他似乎也不再迷惘,他想一直保持這份心意,無論周曉迷如何看待,無論周曉迷是否接受,無論以后還會發生什么,一直陪伴她,守護她。 Wшw? ttкan? ¢O
不覺間,窗外已是深夜,樹形燈盞上的蠟燭燃燒近半。皇甫然州依然坐在床邊,一雙眼睛深深凝望著熟睡中的周曉迷,一動不動,那眼中,仿佛有千萬個畫面在浮現,有千萬條心緒在交織,有千萬句話語在訴說……
許是鹔鹴的安神湯藥效過了吧,周曉迷忽然動了動手指,然后慢慢睜開了眼睛。朦朦朧朧的視線里,她似乎看見皇甫然州坐在旁邊。
昨天被匕首刺中后她就被抱來了這里,因為疼痛難忍,她的狀態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此刻醒來,腰部的痛感似乎已經減緩很多。
半夜蘇醒,周曉迷的腦袋還有些暈,她望了望漆黑的窗戶和燃燒近半的燭燈,緩慢著聲音朝皇甫然州低聲問了句,“應該很晚了吧,怎么不去休息?”
皇甫然州見她醒來,微微收了收自己的視線,半響,道,“想看看你。”
周曉迷偏了偏頭,似乎又要閉上眼睛,“我沒什么事,你去休息吧。”
皇甫然州仍坐在那里,并不起身。
“這次,算我欠你一回。”皇甫然州道。
周曉迷知道皇甫然州在說什么。昨天她不由自主地沖過去替皇甫然州擋刀,事后她也覺得很意外,但是就是那么不自禁地沖過去了。
“不用放在心上。”周曉迷微微睜著眼,語氣很隨意,“我也沒想太多,其實當時我就后悔了,你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比我能挨多了,我居然還去幫你擋刀……”
神情一直很認真的皇甫然州忽然有點無奈,他苦笑了聲,“不是,這話就不對了,男人也是人啊,而且,誰皮糙肉厚了?我也是很……嬌嫩的……”
許是被皇甫然州那句“嬌嫩”所逗,周曉迷微微勾了勾嘴角,但依舊微閉著眼并沒說話。
“無論如何,”皇甫然州的神情恢復認真,“還是謝謝你。”
“不用。”
皇甫然州偏了偏頭,“你總說我奇怪,其實你也挺奇怪的。”
“我哪里奇怪?”
“你不允許自己欠別人,卻允許別人欠你。”
“怎么說?”
皇甫然州道,“你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一旦你覺得自己欠了別人的你就想馬上還掉。你在長瑛別院給我送虎牙石,在皓月宮里給我換血,都是這樣。但別人欠你人情,你卻無所謂。比如你替我擋刀,我說謝謝,你卻說不用。”
“這有什么奇怪?”周曉迷慢慢睜開眼睛,“我不想欠別人人情,因為我不想跟別人扯上關系。”見皇甫然州不是很理解,她又繼續道,“比如,我若欠你的人情,那萬一有一天我要殺你,我就不能很利落地下刀了,但我若與你互不相欠沒有關系,我就可以不用顧慮那么多。至于別人欠不欠我,無所謂啊,只要我不欠別人,就不會影響我的決策。”
“還是很奇怪啊,”皇甫然州一副不理解的樣子,“你為什么總是想著要和別人你死我活兵刀相見?而且,一般來說,人都是應該去靠近他人,而不是去遠離他人的……”
周曉迷有些倦怠地眨了眨眼睛。
“靠近他人會有很多好處,”皇甫然州的語氣像是在教誨一個小孩,“比如,當你傷心了,別人可以聽你傾訴,當你落難了,別人可以給你幫助。”
周曉迷蔑然一笑,“我不需要傾訴,也不需要幫助。”
“你為什么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為什么總是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皇甫然州聲音沉了沉,“我不想離你那么遠…”
周曉迷眸色微斂,將目光投向別處,“離我遠如何,離我近又如何?為什么非要計較這些呢……”
“你知道為什么。”
“我不知道。”
記得那晚在奔月殿,他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當時她也是倔強地回答她不知道,之后他還生氣了。
但他今晚沒有生氣,他望著她,語氣很溫和,“那,要我說給你聽么?”
周曉迷一怔。
周曉迷不傻,她從一開始就什么都知道,她知道皇甫然州喜歡她,很喜歡她,只是她一直在逃避這個事,不愿去面對。她微微埋了埋腦袋,想盡量落下幾根頭發來擋住自己的臉。
其實皇甫然州知道她是故作無知,不過他并不想逼迫她什么。皇甫然州微微一笑,也不再繼續。
“我爹在干什么,怎么今天不來看我?”不知是想轉移話題還是真的想起了周廣,周曉迷忽然喃喃問了句。
“跟我父親一起在東廳陪黎山婆婆說話,說了一整天。”皇甫然州回著,“所有掌門今天都走了,鳳翎宮忽然顯得有些冷清。”
他現在也不想別的了,只想陪著她,她想干什么就陪她干什么,她想說什么就陪她說什么。
“你們也沒什么事了吧,為什么不回皓月宮?”
“父親說留下幫黎山婆婆修繕庭院。”
“趙佑靈的殘兵,你們最后怎么處理的?”
“讓公孫容和祝文遠帶回去了。你父親廢了他們武功,讓他們帶著趙佑靈和劉義的尸體領著剩下的余兵回南康王府了。”
周曉迷聽著,微微點了下頭,似乎這個處理結果她還是比較滿意。
不過說到這里,皇甫然州的語氣忽轉凝肅,“趙佑靈血灑鳳翎宮,南康王爺定然不會放過我們。”
“呵,”周曉迷淡淡一笑,“讓他來好了,難道還怕他?”
“朱儀殿跟南康王府也曾有過一段時間的結交,應該對南康王府的實力有所了解。南康王爺趙文昌是當今圣上的異母弟,娶的是西夏宗室公主,麾下能直接調動的親兵就有五萬,暗養的府兵異士更是不知數目,他若真的有心為兒子報仇,給皓月宮朱儀殿隨便安個江湖匪寇貽害地方的罪名然后出兵圍剿,就是踏平皓月宮朱儀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趙佑靈已死,皇甫然州知道接下來必然要面對趙文昌的復仇,所以他也粗粗對南康王府進行了些了解。結論是南康王府比他想象的還要強一些。
周曉迷抬起頭看向皇甫然州,嘴角略略一勾,“呵,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也不是害怕,”皇甫然州的神情很平和,“早作應對之策總是好的。”
“那你是有打算了?”
“還個沒有,”皇甫然州搖搖頭,“目前能確定的就是趙王爺不會善罷甘休,但他會采取何種手段來報仇還無法預測。”
周曉迷趴在枕頭上,白玉般的臂膀深深陷進柔軟的枕芯。她微微凝眸,似也開始思量,“因之前和南康王府結交的關系,我與趙文昌有過幾次接觸,那是一只心思很重城府很深的老狐貍。他膝下原本有四個孩子,無奈命中福薄,長子早夭三子戰死小女遠嫁,所以對僅剩在身邊的二兒子趙佑靈十分看重。但依我推測,他也未必會舉全府之力來圍剿皓月宮和朱儀殿給兒子報仇。”
“怎么說?”
“皓月宮和朱儀殿雖屬江湖流派,但也部眾多廣高手如云,你父親和我父親更是千人難敵萬人難阻,他若想剿滅皓月宮和朱儀殿,必須得派出大部人手。他手下確有精兵五萬,還有能人異士不知數目,但這些人手都是他花費很多時間精力經營起來的。兒子雖然殞命,但身為王爺的他以后還有很長的政路要走,若把這些人手都投入到給兒子報仇這事上去,那他以后又拿什么撐起他行走政途的底氣?或許最后的確能為兒子報仇,但這做法是不是太逞一時之快感情用事?據我觀察,趙文昌是那種極沉穩的人,他的政治抱負在心中高于一切,雖然看重兒子,但他不一定會調出他的大部人手來報仇。”
朱儀殿和南康王府之前結交數年,所以跟趙文昌接觸多次的周曉迷肯定比皇甫然州更了解趙文昌。朱儀殿跟南康王府絕交之后,趙文昌也來過皓月宮一次,宴會上,皇甫然州也有此感覺,跟江秀清那種愿為兒子拋諸性命和前程的女人不同,趙文昌更偏于理性。
“這也只是我的推測,”周曉迷撩了撩無意間滑落至眼角的頭發,“趙文昌這個人心思極深,在他沒出招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嗯,”皇甫然州點點頭,“我們靜觀其變,先看看他作何反應再說。”
說話間不覺已入三更,窗邊忽吹進一陣清涼夜風,吹得燭燈左右搖晃。
周曉迷抬眼看了看皇甫然州,“坐了半晚上,你不困么?”
“你困了?”皇甫然州反應過來的確已經很晚了,“那你睡吧。”
“你坐在這,我沒法睡。”
“我坐我的,你睡你的,有什么相干?”
周曉迷將臉轉去一邊,“你不走,我就不睡。”
周曉迷現在傷情未愈需要將養,他當然還是希望她好好休息。
皇甫然州暗自頓了會,站起身來,“好吧,那我走了,你休息吧。”
窗外忽然又吹進一陣清風,吹得旁側那兩株杜鵑和竹葉蘭滿室幽香。
一會后,周曉迷將背過去的臉轉過來,床邊已沒有了人,唯剩不遠處幾幕薄簾飄蕩。
周曉迷趴在枕頭上,望著空空的房間和仍舊飄蕩的紗簾,莫名地,一絲失落竟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