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許多人都在揣測著三皇子和玥川究竟發生了什麼,三皇子纔會一夜之間對自己這個曾經捧在手心裡護著的人頃刻變得冷漠無情。
其中原因,下人們猜來猜去,終沒個肯定正確的答案。答案她們是不知道,但是她們知道見風使舵。以往素愛靠攏玥川那邊的侍女們,如今都紛紛轉了方向,偏到了佟昭華那裡去。
玥川從不在意這些東西,下人們如何待她她都無所謂。至於下人們嘴裡常說些什麼,愛說些什麼,也與她無關。
第二天晌午,玥川還睡著,蘭澤就領了新來的姑姑悄悄走進了房間裡來。
玥川睡眠淺到極度,聽了這點人走路的小動靜立刻便醒了過來。沙啞的嗓音不似以往輕柔亮脆,雙眼未睜便輕聲著:“蘭澤,是誰啊?”
蘭澤見玥川已醒了過來,纔敢放鬆自己的呼吸,說:“回主子,奴婢帶了一位姑姑來見主子。這位姑姑是從繡坊裡調出來的,專程來服侍主子用藥的。”
玥川聽了這話,徐徐地睜開了眼睛。動了動手臂肩膀,從榻上做起身來。蘭澤瞧見了,立馬取了披風過來給玥川披上,怕她舊病未好,便又著涼。
玥川拉了拉身上的披風,這才擡眸看向眼前這個新來的陌生姑姑。這位姑姑恭敬地站著,緊低著頭,玥川看不清楚她的臉,但也能瞧得出來,她約摸是二十三、四這兒的年紀,不會太老,也不會太嫩。若玥川記的沒錯的話,這位姑姑再過一年多便可以出宮了的。
而從這位姑姑站著的沉穩神態來看,可以看得出來,這位姑姑雖面對著一個主子,可內心卻平穩如水,不躁動,也不會鬆懈無禮,反而是極爲端莊,收好了自己的神情和舉止,一切等著主子使喚。
“奴婢覃荔參見三側妃。”覃荔朝玥川行了禮。
“覃荔。”玥川口中唸了這個不曾聽說過的名字,目光一轉,問道:“你以前服侍過誰?”
覃荔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主子,奴婢以前服侍過傅良娣。”
“傅良娣?”玥川輕笑了一聲。呵,又是那個作古了不知道多久的傅良娣。怎她一個人死了,名字還這麼陰魂不散的。玥川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風,又問:“既然如此,那你便識得金燕了?”
覃荔答道:“金燕是以前和奴婢共同侍奉傅良娣的下人,奴婢自然識得。”
玥川道:“那既是這樣,你該知道,金燕如今侍奉的乃是三皇妃,而我,又與三皇妃不和。你與金燕相識,我未必能放心讓你待在身邊。”
覃荔面不改色的說:“主子這話說差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會記得以前自己和誰共侍了什麼人,只會記得自己現在要侍奉的是什麼人。是金燕也好,銀燕也罷,既不同侍一主,便不會有一心。”
玥川定定地看著她,說:“那如果,我要你爲我做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呢?”
覃荔眸色一沉,道:“既然如今您爲主子,奴婢爲僕,便會一切都聽從主子的吩咐。”
玥川深吸了一口氣,道:“很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便暫且相信你。今後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不僅要去辦,還得辦好,明白了麼?”
“奴婢明白。”覃荔神色未動,恭敬地迴應了。
玥川點了點頭,再無說他話。她身邊的確是需要像覃荔這樣的一個人。蘭澤雖不笨,對她也忠心,但畢竟太過年輕,許多事情仍然是不懂周旋變通。而覃荔,一個在深宮中久居已久的宮女,在各個地方大都做過事情,既服侍過傅良娣,又在繡坊等地方做過事情,所經歷之東西小小皆不同,想必心自然會比其他人要細很多。若有她在,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更好。
覃荔果真是極其細心貼心的。服侍了玥川幾日,幾日來無論是煎藥還是喂藥,都要親自跟著去看,每次喂藥之前,還會先分作兩碗,親一碗用來自己親自試溫試藥性,待覺無誤後,才讓玥川服下。
有時太醫所開之藥繁瑣,覃荔便能一眼瞧出這太醫有應付嫌疑,裡頭盡加了一些對人體無害但卻沒什麼用處的藥,還因此與太醫小起過爭執。當時太醫氣得面紅耳赤,立馬便轉身走了,所以後最好也別叫他來!
玥川本就不是什麼地位極高之人,又加上失去了三皇子的寵,別說太醫了,就連外頭的一些下人,都沒幾個想將她放在眼裡的。她久病不愈,太醫們來看病看得煩了,自然開藥也就隨意了起來,沒用太多心思進去。那日正巧被覃荔看了出來,因而纔會引發起小小的爭執。這些個太醫,一個個都是宮裡頭的老古董,哪能忍受得了被一個宮女指責?
不過自從覃荔識穿了一個太醫後,之後那些太醫無論是看病還是開藥什麼的,又都恢復了嚴謹認真,不敢太過放肆。
藥照常是這麼開著,服用著。
一日,覃荔如常要給玥川喂藥,端著藥送到了玥川嘴邊,是時,玥川卻一下子將藥掀翻了,悶悶地靠在牀榻上,一句話也不說。
蘭澤見狀,知曉玥川是發脾氣了,便也不敢出聲,只是趕緊上來蹲地上收拾了地板上的殘渣碎片。
“喝了那麼多藥,一點用也沒用,還喝來做什麼?”玥川明顯是動了氣,喘息喘得有些艱難不穩。因發了一下小夥,臉上就滲出汗來了。
蘭澤仔仔細細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見著玥川這副模樣心裡也是傷心,卻不知該作何言安慰,唯有沉默不言。覃荔則也是低頭站在一旁,不做聲。
待蘭澤收拾了地上的東西出去了之後,覃荔纔開口道:“主子,奴婢有一言。”
玥川不看她,直接道:“說。”
“恕奴婢直言,依奴婢所見,主子是心中鬱結太重,因而纔會久病不愈。”
玥川靜靜地聽著覃荔說的話,雙眼不知在看著何方,神色空空,不知想著何事,更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若主子真愛惜自己的身子,真希望著痊癒的話,便該萬事看開一些,每日裡,多一些喜悅,身子自然會好轉。”
萬事看開一些?每日裡多一絲喜悅?
聽到這兩句話,玥川覺著有些想笑。她能有什麼事情看不開的,又能有什麼事情可喜悅的。
說來也諷刺,以前的她和玉綰,倆人就似沒心沒肺的小姑娘一般,就算任人怎麼打怎罵,怎麼的言語羞辱,都不會壓在心中耿耿於懷,而是會互相鼓勵,說總有能夠熬出頭的一天。那時的她們,每日裡就都是欣喜的,從無“多一絲喜悅”之說。
而現在,她竟被人勸著,要想開一點,儘量使自己開心一點。
覃荔看著玥川的神情,便知道玥川並沒有太聽進去自己的話。玥川雖爲側妃,但畢竟也是年輕,年紀尚小,很多事情自然不是說放開就放開的。怕只是怕她會將難過的事揣於心頭久久不放,不肯釋懷,而使得自己的身子每況愈下。
覃荔嘆了一口氣,說:“主子可以不用聽奴婢說的這些話,全當奴婢未曾說過吧。只是主子,若真想要自己心中所攥著的執念能夠放下,便一定要先顧全自己的身子,凡事,纔有機會。”
“凡事,纔有機會?”玥川聽了這幾個字,眼中瞬間回了一絲絲亮澤之色。她側頭看向覃荔,說:“你說凡事有機會,那麼你告訴我,我若想挽回一切,回到從前,可還有無機會?”
覃荔淡然一笑,望著玥川的臉,回答道:“奴婢所言之機會,不是從前,而是現在與將來。”
呵。玥川的表情瞬間又冷下了幾度。又是廢話罷了!
只聽覃荔又說道:“主子可能挽回不了一切,卻能夠爲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再做出一點事情來。”
大概是受的覃荔那些話的影響,玥川這幾天的情況較爲可觀。咳嗽少了,氣色漸有恢復,也偶爾會下牀活動活動或是出去花園走一走。
今天一早,慎妃娘娘派了人前來慰問,玥川便想,既然身體已經好了一些,便親自去萬華宮向慎妃請安吧。
許久未出這個屋門,都快忘記了外面的景色。花園裡花開依舊,葉綠如初,想來一段日子一件事,唯一沒有受到影響而繼續默默成長著的便是它們了。
玥川不由嘆了一句:“大起大落,人生何苦如此。”說是定要有所挫折,方能涅槃重生,鑄就金骨。可她,卻從未想要過這些,這些都是命運強加給她的罷了。
這條路像是有人逼著她走的,不讓她回頭。
兩個下人手裡抱著一袋子爐炭匆匆從不遠處的面前走過。一個道:“快些啊,這些東西玲瓏軒等著用呢。”
“可是白慕軒離得比較近一些,不先送白慕軒去嗎?”
“事分輕重你懂不懂?白慕軒現在需要這些嗎?”
既然不受正主重視了,誰還會管她玥川的冷暖死活。
“可是沒準三皇子哪日……”
“能有什麼哪日,三皇子哪還記得她呀!咱們現在把正妃照顧舒服了纔是!”
倆下人也沒瞧見玥川,說話聲音不知放低,就這麼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