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么是真的要死了么?”鳳逝川若有所思地說道。
“呵,當然不會。我有一定要回去的理由。”連無雅深深看了一眼山坡下密密麻麻的火把,俊朗的唇線流露出幾分深沉的意味,和平日風流且玩世不恭的他截然不同。他無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白玉玉佩,鳳逝川注意到,那本來有兩枚月牙兒,相互嵌扣而成的完整玉佩,現在已經缺了一半。
定情信物?或者說……訂婚信物?
“那個女子?”鳳逝川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這話一出口,連無雅無奈聳聳肩,道:“沒想到鳳大人對這種八卦也這么感興趣。”說罷又微微皺眉,嘆了口氣,道:“雖說我本來是這樣想的,但是我這種生活在暗影中的人,又如何能……”接下來的話,連無雅聲音越說越低,最后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縱然他權勢人脈比一般的大臣還要強,但這身份,終歸和普通人有所不容。
“以前我倒是不感興趣。”鳳逝川若有所思看著遠方,那黑壓壓的敵軍,在他眼里恍若無物,而那漸黑的天際線中,仿佛出現一個嬌小、冷靜又有著獨有可愛之處的人影……鳳逝川眼神深沉,線條妖嬈、比女子還更要好看的臉龐上微起笑意,輕輕道:“我何嘗沒有呢?不過,現在還不到時候……”
杜染音,你現在可還安全著?還是說……又開始要胡鬧了?
“安紫,怎么了?”
到了那森林前,帶著數名逝軍精英,準備潛入森林中的杜染音突然發現安紫沒跟上來。
“沒,剛才好像有什么感覺。”安紫撫摸著自己腰間的一塊白玉月牙形玉佩,搖搖頭,很快跟了上來,“不知道他們那邊怎么樣了。”
“我們直接潛入林子里即可。”
杜染音回想著鳳逝川說過的鳳雛淵用兵思路。鳳雛淵身為皇帝,為人冷酷且霸道,雖然這林子里的藥草有醫療或攻兵上的利用價值,但恐怕,以鳳雛淵的用兵風格,只會想將兵力集中在鳳逝川身上。
畢竟,他現在有絕對優勢,沒有必要在其他地方多浪費時間。所以這林子里,很可能沒有什么兵馬。
燒糧草本身并不是神奇的戰術,可以說敵軍應當早已料到。定位類似于百搭特種兵、精英死士的逝軍,更能勝任這種奇襲工作。但是,以這么少的人數,這么去燒糧草……
且不論去派人執行命令的金辰腦袋里打著什么小九九,杜染音卻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和安紫到了林中后,立即開始采集所需要的東西。
“你果然要采集這個。”看著杜染音采集到的東西,安紫眼里閃過一抹驚訝。
“沒錯,這就是我說的那種藥草,燃氣草。”杜染音笑了笑,自從聽說這戰場附近有這類特殊藥草,杜染音立即知道,她能做的事情,有什么。
戰場之事,殘酷且詭異,但杜染音相信,自己能夠做某些事情,且只能她做的事情。這種事情中,就有……
“燃氣草,一長便成片,燃燒后傳熱率極高,會帶著附近的草木一同燃燒。”杜染音說道,“可能以逝軍和你們能夠指派的人員,還不足以去燒糧草;但是只要拿了這個,還有……”安紫抬起籃子里的迷霧草,杜染音指了指這迷霧草,道:“用火將這個點燃,方圓距離內的人員頭腦會迷糊不清。雖然只有一會兒時間,不過夠用了。”
這林子簡直是個大寶庫,身上掛彩的逝軍精英相互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杜染音的思路。來到這個生產各種寶貴藥草的地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且若沒有安紫,他們一輩子也無法來到這里。
“以前我在皇宮里聽說的藥草寶庫,原來是真的。”杜染音看了看這個洞穴,暗想。一開始她還不確定,但聽說了這里之后,杜染音立即確信了,看來這種事情,還真的真實存在。然而,如果不是有安紫、逝軍精英在,光是路上那些層出不窮的野獸,就夠杜染音兩人的三腳貓功夫吃一壺了。
“你們快去吧,和金辰他們會合,立即行動。糧草線斷得越早,敵軍死的越快。”將所有藥草扔給逝軍精英,杜染音毫不留情開始趕人,她們這兩個閑人可以在這里浪費時間,但這些逝軍精英呢,他們必須立即完成糧草任務。
以杜染音他們的功夫,杜染音知道,自己即使親自上陣,也幫不了什么忙,沒準兒還拖后腿。因此,這里對于她和安紫來說,又是一個前線較為安全、消息也比較靈通的隱藏場所。
“杜染音,他們能贏嗎?”
逝軍精英帶著特殊功能的草藥離去之后,安紫微微蹙眉,臉龐上出現了幾分擔憂。
“天材地寶,皆可為人所利用。利用之后的結果,也只能是天說了算了。”杜染音隨口說道,只是想應付安紫兩句。
安紫聞言沉默,這些年來,她也見過不少盡天命、成人事之事,便靜靜道:“我雖不懂戰爭,卻能夠理解人心無奈。只是……在這無奈之中,也有無論如何,都想維護的東西。”說著,她輕輕撫摸著自己腰間的玉佩。
“呵,若事成,鳳逝川與連無雅安然歸來,鳳逝川定會為你們舉行婚禮。”
杜染音揚眉看著安紫,眼里略有幾分調侃,這倆人要是能成,不得不說,也是一件喜事。
沒想到杜染音會看透這一點,安紫的臉一下子微紅起來,別過頭去,輕輕說:“謝謝你,杜染音。只是……”
“怎么了?”杜染音有些疑惑地看著安紫,若是平時,她斷無時間關心這種兒女情長之事。
只是此時此刻,只有兩人身處在這冰涼的洞穴里,安紫有什么感受上的波動,杜染音都能非常直接地觀察到,這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這位清冷的女醫者,陷入兒女之情的時候,會有怎樣的神態呢?
“我終究只是一位在外漂泊的女子,連過往都未與他詳說。”安紫苦笑了一下,回憶著自己與連無城在一起的時光,輕輕道,“連大人過于優秀,以至于讓我反而……有些害怕!”
杜染音不覺沉默,想了一會兒,道:“若你們相互喜歡,那么這只不過是小事。我了解連無雅,他雖外表風流,卻內心冷酷,若真的要與你定情,那么定然是認真做的事情。”
安紫道:“若是如此,自然最好。”神態卻沒有放松下來。
兩人故作輕松地相互聊著天,試圖把心頭沉重的壓力抹掉,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過,在這靜謐的洞窟中,人甚至不知外界時間幾何。也許外面戰場血流成河、緊張不堪,這二人所處的地方,卻安靜如水,反而讓人的內心憋憋的,悶得慌。
終于,一只逝軍特殊訓練過的信鴿從外面飛了進來。杜染音立即起身,伸手,信鴿落在了她的手臂上,輕輕展了展翅膀,一封信落了下來。
“成功了!”杜染音讀著信,信上金辰的字跡十分潦草,卻看得出非常興奮,淡淡的燒糊氣息從完好無損的信紙上發出來,看來他是在戰場附近直接寫的。
“不一會兒他們很快就會有人來這林子,接應我們。”杜染音折起信紙,心情和金辰一樣激動,她和安紫相互看了一眼,臉上出現了喜悅之色。
杜染音起身道:“安紫,方才來的路上,我們已經殺了不少野獸,只要小心得當,應當還是可以成功越過阻礙,和他們相會的。”她急于知道現在的情況,甚至不想再多等一秒。
路上的野獸確實被殺了不少,充斥林中的淡淡霧氣也變得稀薄了,杜染音和安紫急于出林,然而就在快出林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野獸的吼聲。
“安紫,退后!”杜染音拔出了防身用的匕首,雖然她功夫不怎么樣,但長期熏陶之下,處理掉一只野獸,還是不在話下的。
杜染音迅速處理掉了野獸,可是這個時候,安紫突然驚叫了一聲,接著一陣簌簌聲響起,杜染音再回頭的時候,安紫已經不見人影。
“安紫?”杜染音吃了一驚,立即跑到那旁邊突然出現的坑前看著。這坑不算深,進里面的人卻一時半會兒出不來。安紫沒有功夫,杜染音皺眉看著里面,再次呼喚了一聲安紫。
“我在。”一聲清脆的聲音終于響起,“只是腳有些扭,不要緊。”
聽安紫的聲音確無大礙,杜染音微微放下心來,道:“我這就……”話音未落,她已看見了林外與她接應的人,正是金辰。想起金辰是連無雅的嫡系,杜染音遲疑了一下,低頭看了坑里一眼,改口說道:“我馬上叫人把你救出來。”
若是杜染音自己一人下去,自然也能把安雅救出來。可是如果這樣做了,豈不是太無趣了些?杜染音眼眸一轉,已經帶上幾分狡黠。
“杜小姐。”風塵仆仆的金辰看杜染音的眼光已經大不相同,帶著一種由心而發的尊敬和心悅誠服。她想的計謀,最后的結果,緩解了西鳳軍的壓力,此時北歷軍已經狼狽地后撤了二十里,這還是西鳳軍留了一手的結果。
然而,北歷軍已經失去絕對優勢這一點,不容置疑。甚至于,現在由于糧草斷絕,北歷軍整體的戰力質量,還不如四分之一有整個城池作為后盾的西鳳軍強韌。
“金辰,飛鴿傳書告訴你上司,和我同來的女子落到獵人為了抓野獸挖的坑里了,讓他快來救。”杜染音想起一直略有作弄自己習性的連無雅,忍俊不禁,連無雅,這次你總算被我算計了一回。
“是。”雖然不解杜染音這話什么意思,金辰還是恭敬地奉命去了。
回到軍營,女扮男裝的杜染音已經被一個身影抱起,看到鳳逝川那熟悉的臉龐,杜染音搖了搖頭,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立即撲到后背上。杜染音看了看周圍,笑著說:“鳳逝川,發生了什么事這么熱鬧?”
“今日就是連軍長和安姑娘的大婚之日,雖然一切從簡,也得有幾分氣氛。”鳳逝川滿臉笑意,深深看著杜染音。
“元帥和小姐還不快結婚。”已經有將士開始起哄,其他人紛紛看起了那膽大的將士,然而看鳳逝川一臉默許,立即全都起哄起來。
鳳逝川笑了笑,沒說話,起哄就這么過去了。連無雅抱著安紫回來時,已經用藥草給她上過藥,兩者均是一臉喜色。看著連無雅和安紫相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的樣子,在感受到那份喜悅的同時,杜染音的心里也是微動,她說不清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只是感到……有些失落。
“杜染音,鳳逝川對你,不過是利用。”皇后的聲音猶在耳旁,看著旁邊總是那樣妖嬈、俊美的鳳逝川,杜染音微微咬唇。
“染音,那塊西番蓮沉香玉牌的秘密,你得知了么?”
操辦完一場簡單的婚事,約定好日后在城中再來一次繁華訂婚,鳳逝川和杜染音已經回到院落。
杜染音心中猶豫,外表沒有顯露出來。鳳逝川方才還帶著戰后輕松的臉色,不由微微凝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