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二湊過來看了看這畫像,竟是一怔:“這,這畫的怎么是她?”
鳳逝川閉了眼睛,輕嘆了一口氣:“三皇子這也是苦了啊。”可又是何苦呢,他將畫重新卷上,遞給錦二:“你把手上的事處理好后,將這畫給畫中人送過去吧。”
錦二走了后,鳳逝川自己在宮中閑逛,他心情黯然,昨晚與周墨辰的對話如在眼前,他說“鳳大人以后若有了喜歡的女子,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小心呵護她,莫要傷著她。那般,最后縱合自己粉身碎骨,也是去的開心的。可若是活著卻不能相伴相依,你也會像我一樣。生離比死別更痛苦,只能苦求長眠入夢這了。”
可他與周墨辰不一樣,他不可能也不會去乞求長眠入夢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想到杜染音及近日自己所為,腳步不禁開始往太子宮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宮女太監向他行禮,可他腳步匆匆,只是點了點頭便繼續向前走,腳步越來越急,他的心情本來像個被包裹嚴實的紙袋,雖然與杜染音爭執的這些日子有所爭執,但想念的心情卻想紙袋中的水,一點一滴的浸濕了他。
周墨辰的話卻像是一根針,在他那袋上扎了一個孔,隨后一發不可收拾,隨著他的腳步,已經完全由點至面的坍塌了。
此時太子宮中,周墨云正教杜染音做盆景,細細的五彩鵝卵石和小假山石,院中一側放著盤景用的小松柏之類的綠植,此時那八寶盤中已經被搭出了小橋流水的樣子,周墨云挑著合適的石子在布景。
杜染音看著也是來了興致:“奴婢覺得蘭池邊的苔蘚鋤一些鋪在上面更好看,太子做的景大,再小的鵝卵石也稍顯大了些。”
周墨云端詳了一會,點了點頭:“確是如此,可是準備的東西中并沒有苔蘚。”
杜染音笑了笑,拍拍手中的土站起來:“這還不好辦,奴婢這就去鋤一些過來。”說著喚人準備了小鏟與竹筐:“太子殿下稍等一會,去屋里背背書吧,奴婢去去就回。”
說罷見周墨云點了頭,才提著小籃走了,周墨云看著杜染音的背影,心中有些安逸,這些日子杜染音對他照料有佳,她教著他背書,他也教她做盆景。如今她也算學有小成了,前幾日周墨云還在她屋前看到杜染音做了一半的盆景,已是很有些樣子了。
這種安逸靜謐的生活,有杜染音的相伴,周墨云漸漸沉醉其中,如果愛上她是一種難言的衷情,這些日子下來,他卻意識到,他愛上杜染音是一種必然會發生的事,杜染音身上具有一種能讓他安心的力量。
杜染音拎著小籃子才走出太子宮門外,行到路口突然眼前一暗,一個影子閃過,那人在她身后,手掌覆著她的唇,她正要尖叫,那手掌微微用力,掌心輕觸著她的嘴唇:“是我。”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說話的時候吐息在她耳根。
杜染音的臉上蒙上一層緋色,隨后便想起他們之間的爭執,眉心一皺,反而想將身后的人推開:“鳳大人這是做什么,請快些放開奴婢,莫讓人看到了影響大人清譽。”
鳳逝川的另一只手迎著她推來的手,在杜染音反應過來前緊緊握住,聽得杜染音這么說,擱在她肩頭的下巴一側,不禁苦笑起來:“我知道前幾次是我說話過份了,可我也是因為沖昏了頭腦,若不是在乎,你何時見過我這個樣子。”
杜染音沉默不語,雖然那些話傷她至深,可她卻明白,在一起了這么久,鳳逝川不是這么魯莽的人,若他真的討厭一個人,有的是辦法去整治,而不是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說些傷人的話。
這幾日氣原就消了不少,此時也不再刻意推開鳳逝川,只是嘴上依舊凌厲:“鳳大人說的什么,奴婢聽不懂。”
鳳逝川聞言也是無奈了,他對付別人的辦法絕不會用在杜染音的身上,可他該怎么讓眼前的人消氣呢。
沉默了十幾秒,杜染音感到耳根又是一熱,隨后那人的語調溫暖又魅惑:“本大人不要清譽,最好讓越多人看到越好,他們就該知道你是誰的人。
杜染音冷笑了聲:“大人說的什么話,太子宮中的人自然都是太子的人,大人可知說這話是要承擔代價的,何況奴婢還是個未婚女子,在宮中行走也不便與大人多接觸,還望大人見諒。”
“你怕什么,我是來確定一件事的。”鳳逝川輕聲道。
“鳳大人有何吩咐盡管說便是。”看著杜染音那地所謂說話的樣子,杜染音雖是早已經消了氣,可鳳逝川壓低音在她邊家炸開她心上防線:“我是真的愛上你了,染音。一見到你,我就更確定這些了。”
杜染音本來還存的那一絲怒意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聽著耳邊鳳逝川的繼續:“只是我才意識到我的愛那么幼稚,你與旁人在一起都沒什么,但自那日對你表白后,我的心底便更不安了。”
“我會照顧你,用”那本來在鳳逝川掌握中的手順了下來,隨后卻是將手反握了回去。
“染音,我會陪你一輩子,我等我,我會很快給你一個未來。”
這句話輕輕小小的,卻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轉身擁了過去……
周墨云靜靜的站在宮門前看著拐角處那相擁的人影,黯然地垂下眼,如果第一次看到時他還有勇氣去分開他們,還去爭取,但此時該說的他都說了,可杜染音還是選擇了鳳逝川。
他本是想著杜染音去取青苔很慢,想著去與也一起起看,然后鏟些回來的,可是沒有想到竟看到讓他如此心如刀絞的畫面。
轉身默默的離去,走過院中時抬頭去看杜染音那半成品的盆影,他這才注意到里面好多東西點綴都是梧桐木做成的,想來,做的那么仔細本就是為鳳逝川做的。
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周墨云第一次將心死如灰感受如此強烈……
錦二辦完差事后才往玥川那去了一趟,錦二潛進屋時,她端坐在窗前,標致的臉上沒有表情,陽光灑在她身上,看得出她那一身都是整齊有禮挑不出錯的打扮,可那眼神底卻像是一灘死水般。
“三側妃,這應是三皇子給您的東西,我家主子專程截下給側妃送來的。”說著,錦二已是將手上的畫卷拍出,他武功高強,那畫卷與一根箭綁在一起,隨著錦二的聲音,被釘在了屋中的小紅木柜上。
玥川倒也不怕,她早將生命置之度外,徑自將那畫取了下來。
打開畫的第一眼,那波瀾不經的眼中終于泛起漣漪,那是周墨辰的畫,她一眼就能看出來,畫上的人竟是她自己,美目嫣然的神情與如今的自己形成了分明的對比。
畫角卻是三個字:吾不悔。字的墨跡深了許多,想來是畫放了一陣子后發生了什么,畫主人才加上去的,那筆劃堅定,力透紙背。
玥川捂著唇,驚愕中眼神帶著震驚與欣喜:“他,他在哪?”
錦二沉默了半晌:“三皇子在十幾天前便已經去了。”說罷他也不忍在呆下去,說了聲在下告辭,便潛著身形離去了。
玥川卻是坐了整整一天,她指尖描摹著畫上的自己的笑,她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可周墨辰竟原來畫的如此認真,在他心中,她一直是這個樣子么?
月光透過小窗打在畫上時,玥川才動了,她坐了一天的身體僵硬的站起來走到銅鏡前,輕輕的仔細的挽起一個發髻,對著鏡中的人笑了笑,周墨辰,我不想辜負你,哪怕你已經去了,代表婦人的發髻,已是代表了不嫁的意思……
太子最近狀態很不對,不僅是杜染音與太子宮的人,連皇后與朝廷的大臣們都發現了異常,往日太子雖是閑散,但也會把朝事處理的差不多,可近來卻是一副力有不怠的樣子,有時上朝時經常走神,前日皇上問他意見,他竟是什么也沒有聽到。
皇上當時面色就黑了,可畢竟是太子,也沒有當朝訓斥,回到后宮后卻給皇后一番臉色看,而后拂袖而去。
皇上前腳離開,皇后后腳便來的太子宮中,她想著許是太子最近心情不好,自己又一向嚴厲待他,總是稍微懷柔的與他說了會家常,才問起那日早朝的事,原來太子當初根本沒有聽皇上發問的是什么,這就讓皇后震怒了,罰他禁閉了三日。
杜染音小心的敲敲太子的房門,今日已是第三日了,太子該去上早朝了,可這時間都到眼前了,屋里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聽著外面杜染音小聲喊太子,周墨云坐在屋中心緒復雜,他已經厭倦了皇宮的一切,父皇與母后的期望也好,宮中的角逐也好,本就讓他心思乏累。如今他更是沒有她……眼睛掠門外那個影影綽綽的影子,終是無奈起身,輕聲道:“進來吧。”
杜染音這才帶著宮女推開了門,卻見周墨云坐在床邊,面上發暗,眼睛里更是一副充盈血絲的樣子:“太子殿下受苦了,娘娘雖禁足您三日,但也是為您好,奴婢這就替您收拾一下,準備上朝吧。”
周墨云看著那跟自己客氣有佳的杜染音,心中一陣酸澀,也罷,他就這樣吧,心中如此想著,便抬眼靜靜地看著杜染音與她身后的宮女:“今日不上早朝了。”
他的話說的輕松,可卻讓杜染音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