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離處理了一上午的軍機事務(wù),到了下午,才將重要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了,松了口氣之后,渾身像散架了一樣累得緊,腦子也昏沉沉的,于是,便想著去那昆陵園走一走,透透氣。
這來了昆陵園散步吧,沒走兩歩,竟然還能揀著一個風(fēng)箏,他撿起這個風(fēng)箏一看,一下子便笑出聲了。
一看就知道,又是云蘭那個小丫頭跑這里玩來了,這么大人了,依舊像個孩子一樣,改不了這孩子氣。
周墨離無奈地笑,不想,這撿到個風(fēng)箏不算什么,他竟還撿了個大運氣。
彼時,他瞧見不遠處,正有一個丫鬟打扮的人一邊低頭找著什么,一邊朝這里來。
周墨離看那身丫鬟打扮不像是宮里的宮女,倒很像是……太師府的丫鬟。
一想到太師府,周墨離便晃了晃頭,將自己的想法打散。
最近怎么總能想起太師府!看來是自己迷糊了吧!
可想不到,等那個丫鬟走近了,他看清了,倒似乎真像是那個人!
杜染音一邊低頭找著那個風(fēng)箏,一邊抬頭看著路,不一會兒,便瞧見了不遠處有個男子手里拿著那紙鳶。
杜染音看見那個紙鳶的樣式,眼睛霎時一亮,急忙跑了上來,盯著那個紙鳶,輕聲對男子道:“那個風(fēng)箏……”
周墨離雙眼柔和了下來,薄唇不覺展開,道:“原來是你這個小丫頭。”
杜染音睜大了眼睛,眨了兩下,看著眼前的這名男子。
那是張臉極為熟悉,一瞬間,錦繡城大戲院里的那一幕,好像搬到了眼前。
那個被自己誤認為鳳逝川的男子,那天的那張臉、與現(xiàn)在這張,完美的重合到了一起。
杜染音還有些發(fā)怔,愣愣地:“是你,那天在大戲院里,幫了我的……”
周墨離雙眸微合,修長如羽扇般的睫毛輕顫,微笑道:“你上次叫我干爹,這次要叫我什么?”
杜染音一聽到他提這件事情,臉頰不禁一紅,是羞愧來的。
這次,仔細看清了他的服飾,一攏寬錦雪袍,無一絲垢色,上繡金絲玄紋,云袖邊上包著的是金紋滾邊,腰間圍著的是鑲嵌了綠寶的玉帶。
杜染音見這服飾打扮,又想起這昆陵園是皇宮花園,馬上就知曉了這個人的身份,忽地跪下,恭恭敬敬地道:“奴婢見過殿下。”
周墨離一見此景,微微驚訝,本想問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小丫頭是聰明得緊,自有她的道理。
估摸著是看著自己這身衣著打扮,便知曉明了的吧!
不覺倒有些失味了,甚是后悔自己沒換身衣裳。
隨后,便道:“免禮吧。”
杜染音聽聲,起身,端莊嚴(yán)肅地站著。
周墨離問:“你怎么會在這里,這可是皇室花園,一般人進來不得的。”
杜染音回道:“回稟殿下,云蘭公主邀請了我家小姐,今日入宮與她一聚,奴婢和小姐是跟著云蘭公主來到昆陵園的。”
周墨離似乎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
杜染音點了點頭,尷尬地笑了笑,眼睛盯著他手里的東西。
周墨離低頭一看,原來是看著這個紙鳶呢,自己竟也忘記還給人家了,遂一笑,便將紙鳶遞還給了她,道:“還給你。”
杜染音接過紙鳶,展顏笑道:“多謝皇子殿下!”也不再多說什么,著急地道:“云蘭公主還等著奴婢呢,奴婢先行告退了!”
周墨離剛想出聲叫住她,可杜染音卻跑得快,一溜煙兒也似的逃走了,周墨離不禁有絲無語,自己莫不是老虎猛獸?怎如此躲避著自己!
他自然是不知道杜染音心中所想,杜染音只要一想起那天的情景,一想到被自己認錯的人竟然是當(dāng)朝皇子!
一張老臉就像是扔到溝里去了,巴不得趕緊跑了,最好再也別見著這個人!
周墨離轉(zhuǎn)身對下人吩咐:“你們?nèi)枂枺唇袢赵铺m是叫了太師府的哪位小姐。”
這樣一來,就能知道她是哪位小姐的丫鬟了。
再說季初凝和周云蘭等三個人,哪里還有心情玩什么風(fēng)箏呢,也不等杜染音撿風(fēng)箏回來了,讓下人將湖上的畫舫船劃過來。
三人讓下人扶著上了船,幾個人找了位置坐下,傅眉淑家的丫鬟已經(jīng)將玉骨琵琶拿來了,正抱著它站在船上。
傅眉淑不肯就這么放過季初凝,欲要再提起懲罰一事,不料,季初凝不等她提,自己先說了:“既然愿賭服輸,這曲兒,我還是得給你們彈一段的,只是那柳七郎的曲子,初凝當(dāng)真是不會了,一些江南小調(diào),倒是會一些。”
季初凝已經(jīng)給出了這樣的讓步,此刻誰還會去揪著原先那個要求不放?
傅眉淑原本是想以柳七郎的曲子來侮辱她的,可這會兒季初凝不領(lǐng)這個招,自己若再強求,反倒顯得自己很低俗了,也只能恨恨作罷。
季初凝抱著那玉骨琵琶,坐在了船頭的位置,玉手一撥,當(dāng)真有《琵琶行》中那,“輕攏慢捻抹復(fù)挑”之勢。
畫舫船緩緩地在湖面上游動,清風(fēng)徐來,微波粼粼閃爍,一派山水風(fēng)光美景,再配上佳人奏曲彈唱,當(dāng)真是享受得很。
周云蘭之前還偷偷問傅眉淑,說做那樣的事情會不會太過分了?傅眉淑卻說,“哪里過分了!我是幫太子試試這個太子妃的性子,看是不是真的適合當(dāng)太子妃!”
縱然周云蘭知曉,傅眉淑多少是參和著羞辱的意味在里頭的,可也不做聲,任憑她去“試探”。
其實周云蘭對季初凝,并沒有像表面上的這么友好。
一口一個嫂嫂叫得是很親切,心底也沒全把她當(dāng)嫂子看,季初凝究竟適不適合當(dāng)太子妃,在她這里看來,還沒個準(zhǔn)確答案。
原先是以為讓季初凝船頭彈唱是有些過分,可如今,此情此景,配上此樂,叫人聽了亦不禁心醉了。
等季初凝一開口唱詞兒,更是優(yōu)美從容。哪里能稱得上是侮辱呢?
這樣的事情,讓她做來,分明是件極其美好的事情!
這時,周云蘭才知道,世上當(dāng)真有這樣的一個人,能將別人認為不上臺面的事情,做得如此的柔美。
她的一顰一笑,巧目盼兮,眼波流轉(zhuǎn),又是別有一番滋味。
太子哥哥從不曾將自己未來的太子妃掛在心上,對她來說,有沒有這個妃子,都一樣。
而周云蘭此刻卻在想,若是太子此時見到了這樣的季初凝,一定會開始喜歡她、愛上她的。
傅眉淑越聽越不對勁,這哪里是在侮辱季初凝?分明就是在給她展示自我的機會!
心里的嫉妒之火越燃越旺,拳頭握得死死的。
她很不想承認,這個季初凝,的確是才華橫溢,是她遠遠比不來的!
船上的人正享受好山好水好風(fēng)光,不知道在那岸上,有人正潛藏埋伏。
密密麻麻的樹葉里,藏身一個青衣男人,男人雙腳向后環(huán)住了樹干,身子挺得直,而手里拿著的,是一張上了短箭的弩。
這個男人長相較為奇異,與常人不同,他有一只眼睛是白色的,另一只眼睛是黑色的,典型的殺手長相。
白色的那只眼睛看不清楚近的東西,但卻能將一里開外的東西看得十分的清晰,而黑色的這只眼睛,能將近的東西看得比別人還清楚。
男人看著畫舫船上的人,想起了今早上頭下的命令,此時正是好時機,于是舉起了弩,短箭對著船頭那位彈琵琶唱曲的姑娘,閉起了黑色的眼睛,白眸目光銳利如鷹,“嗖”地一聲,一只短箭便飛了出去。
男人等著看那位姑娘嫩白的脖頸,中了那支帶毒的短箭,再等那姑娘倒下,他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便可以撤離,回去復(fù)命領(lǐng)銀子。
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箭成功,可總謹慎,必須要等到目標(biāo)倒下了,才肯離去。
事實證明,他的這個習(xí)慣,是正確的,因為這次,情況居然不同了。
半晌后,船上的人竟依舊是安然無恙!
怎么會?!男子大驚,自己從未失手過,難道是方才不小心射偏了?
可,他竟然在將箭發(fā)射出去的那瞬間,看不見短箭飛去了哪里。
心下帶著這樣的疑惑,又發(fā)一支。不想,船上的人依舊毫無異樣!而那支箭,仍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時,男人起疑了,他想到了一點,有高手在暗處!
他的警戒心一下子提高了起來,慌忙四下張望,但根本看不見半個人影,也聽不到半個人的呼吸聲。
男人不禁心中訝異。這個高手不僅身手敏捷,且內(nèi)功深厚。既能如此快速的奪去他的箭,又能將自己的呼吸隱藏得如此之深。
于是,他不再將重心放在刺殺對象上,他想找出那個人的所在。
他這次將黑眸睜開,白眸緊閉,仍然是對著季初凝,可這次對得就沒這么準(zhǔn)了。
男人屏息,將箭發(fā)射。
只聽“嗖”地一聲,那支箭飛了出去,之后——直接射進了湖水里。
男人:“……”
那個高手不出招了!
那個高手知道他這次會射不中,于是不出招了!
男人大怒,欲想再一次刺殺季初凝,卻發(fā)現(xiàn),短箭已經(jīng)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