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里,曾經(jīng)流傳著這么一個故事。宮里有一位長清公主,和一個侍衛(wèi)相愛了??砷L清公主是要許配給遲鈿國的王爺做王妃的。
年輕的長清無法背叛自己的愛人,選擇了背叛自己的國家,和自己愛的人私奔了,一去不回。夏國與遲鈿也因此打了幾年的仗。約莫過了三年的時間,長清又一個人回到了夏國,那時的長清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孩子,馬上就要生了。
當(dāng)時遠在邊關(guān)與遲鈿作戰(zhàn)的夏常放棄了戰(zhàn)爭,割掉了五座城池給遲鈿,落敗而歸。他將長清接入了自己的府中,從此長清就再也沒有出來過。沒過多久皇帝便下令,全國上下誰若是再提及長清公主一事——斬!
皇帝微弱的喘息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將這個故事說給了夏離聽。他蒼白干枯的手指似是風(fēng)中的葉子,搖搖顫顫的?;实鄣氖种覆暹M了夏離的頭發(fā)里,沉沉的嘆息著,他說,“離兒,有件事皇帝大伯一直沒有告訴你,今日大伯便把它說給你聽。”
“大伯,您慢慢說,離兒一直都在這里。”夏離心疼的看著皇帝。
“明天遲鈿國的小王爺瀾依就要入京了?!被实壅f話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小的夏離都快聽不見了。夏離只聽到時輕時重的喘息。她輕撫著皇帝的手,說道,“大伯您要是累了的話,就先休息,離兒不鬧了。明天離兒在來陪大伯說話?!?
皇帝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xù)道,“小王爺是來向我夏國提親的。大伯打算把你許配給小王爺。其實這樁婚事,在離兒出生的那天就定下了?!?
“大伯——”夏離錯愕的瞪著眼睛,腦袋里忽然響起懵懵的聲音,讓她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聽錯了。
“瀾依比你大幾歲,與上官沫年紀(jì)相仿,是遲鈿未來的王?!?
“不——”夏離忽的推開了皇帝。呆滯的搖著頭,茫茫然的轉(zhuǎn)身,走出了宮殿。
她不會嫁給瀾依的,不會。
“沫姐姐?!?
走在寒風(fēng)肆意的御花園里,她相信自己是清醒的,也相信皇帝的話是真的??伤男囊彩钦娴?。
“郡主?!?
花凄也在御花園里,看見失了魂般的夏離,花凄叫了一聲。夏離卻似沒聽到一般,搖搖晃晃的游走在石子路上。
花凄追上前去,擋在了夏離的身前,夏離呆滯的目光落在花凄的臉上,嘴唇一張一合,“我要殺了瀾依。”
“郡主!”花凄緊緊的握住夏離的手,夏離倏地將手抽出,步履蹣跚的往前走著。
“她一定早就知道了,一定是的,不然她也不會……”夏離想到了上官沫。那冷漠的眼神,決絕的背影。
“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她喃喃的問著,卻忘了自己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烏云,冷風(fēng)。擋著陽光,街上的巷子里也彌漫著一股火炭的味道。街上來往的人終于不再像以前那么多了,畢竟天還是冷了。人畢竟還是怕冷的。都縮在了自己的屋里,圍著一個火盆,準(zhǔn)備就這樣度過冬天了。
夏離穿過夏國的街道,走進了宰相的府邸。夏常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整個人都無力的趴在桌子上,似已睡著。有人在他的身上披了件袍子,在他的腳邊放了個火盆。沒有人敢叫醒他。
夏離走進了屋里。夏常抬了抬眼睛。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檐下的燈籠已經(jīng)泛著橙黃色的光,一閃一閃的,還挺好看的。
跟在夏離身后的是一頭老虎,老虎的樣子很溫順,夏離進了門,老虎等在門外。夏離拔了刀,老虎晃了晃腦袋。
夏常笑了笑,坐直了身子,卻不具往日的威嚴,此刻的他像一個老人。
夏離將刀鋒對著夏常,“取消與遲鈿的婚事?!?
夏常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夏離能清晰的聽見夏常的呼吸在加重。她又往前走了兩步,刀鋒又距離夏常進了一些。夏常始終都沒有回答。夏離越走越近。刀鋒已經(jīng)貼在了夏常的脖子上。夏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嘶吼般的喊道,“求你了,取消吧。”
夏常又深吸了口氣,良久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轉(zhuǎn)過臉看著夏離。“你會殺了我?”他問。
夏離無力的閉著眼睛,幾顆清晰可見的淚從臉上滾了下來。“我不想嫁人?!彼埠軣o奈,她任性,她目中無人??伤膊皇墙z毫的不懂事。她恨夏常可他也知道這個男人對夏國的重要性。她也清楚兩國的聯(lián)姻不是那么隨隨便便的就能取消的。
“你可以叫別人去。”夏離退了一步,夏國那么多的女人,有地位的,好看的,不是只有她一個。
“這是你母親的遺愿。他既然告訴了你聯(lián)姻的事,自然也該告訴你,你的生母是誰?”
“不是的——”夏離手一揚,刀狠狠地落下,夏常沒有躲閃。刀鋒直直的劈下,割破了夏常臉上的皮膚。只聽‘哐當(dāng)’一聲響,那把傷了夏常的刀已經(jīng)斷了兩截。誰也沒有看見出手的人是誰。只知道是一根銀線從門外飛了進來,擊斷了夏離的刀,救了夏常一命。
“你說的對,我不是你的父親,皇帝也不是你的大伯,你應(yīng)該叫他大舅舅。也應(yīng)該叫我一聲舅舅?!?
夏常說話的聲音又重新富有了力道。而賜予他力量的人,正是那救了他的人。
“你的生母名喚長清,夏國最小的公主,她和你一樣的任性。”
“我不能告訴別人,我夏國的小公主逃婚與一個侍衛(wèi)私奔,生了一個女兒。所以我只能把你當(dāng)做自己的女兒,讓你叫我父親?!?
“我,不嫁。死也不嫁?!毕碾x堅定的語氣好像誓言,此刻的她在意的不是誰是自己的母親,誰是自己的父親。
夏常道,“你可以死。”
“你就是她欠下的債。除非你死?!毕某S终f了一次。夏離狠狠的擲出手里的斷刀。夏常已經(jīng)出了門去,走過了長廊,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她,是債。
夏離冷笑著,目光所及出的暗夜里,她好像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不笑也不悲。那個人的手里,還拿著一團銀線。夏離別過了臉去。她是被遺棄的,是活著的債。
“沫姐姐?!毕碾x望向暗夜,剛才出手的人一定是上官沫。
“為什么?”夏離問。只是,回應(yīng)她的,只有風(fē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