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荷裝小丫頭沒裝多久, 進了院子便又是原先的模樣了。東張西望了一番,咋著舌頭嘆道:“我怎麼記得你們是跟著皇子出來的?這小縣城的縣官倒是夠擺譜兒,竟然膽敢給皇子住這種地方?!?
“前輩, 言多必失?!鳖櫲A念擔心著隔牆有耳, 畢竟爲了保護慕容楓的安全, 小小的驛站內光護衛便不少, 猜想也該有藏在暗處的暗衛了, 便出聲提醒道。說罷皺了皺眉頭,左右探看了番,並未察覺什麼異動。
倒是惹得君如荷哈哈大笑:“小子, 你習百花心法連入門都還未算得,那些暗衛要匿藏, 豈是你能看出來的?——來來來, 我們過上幾招, 讓我看看你學得怎麼樣了!”
君如荷半分也沒控制聲音,躲在暗處的暗衛自然聽個真切。在門口說是買個丫頭, 轉頭進來竟叫著前輩,這般的怪事,少不得要上報。便有一道身影倏爾閃走,去找暗衛的頭目報告去了,君如荷眼角瞥到了那人, 笑著指著那暗衛消失的方向, 問道顧華念:“纔剛有個暗衛溜了, 你可瞧見了?”
“連殘影也未曾看見?!鳖櫲A念吃驚道, 心想這下壞了, 不多時定會有人來盤查君如荷的身份了。
並不在意這些,君如荷繼續催促:“快出兩招來我看看!”
此時顧華念哪裡還有心思過招, 蹙著眉頭望向韓子陽,不知該如何是好。韓子陽正琢磨著編個謊話一類,還未等對顧華念說什麼,院子裡便又有人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了。
來人竟正是慕容楓,這倒是讓小夫夫錯愕了一番,原本以爲就算事情蹊蹺,哪裡能輪得到堂堂皇子來管。慕容楓還作著訪友的翩翩公子模樣,問道一句:“子陽,易之,聽聞你們上街去逛了,可買回什麼好東西沒?”
“大活人倒是買了一個?!表n子陽指了指君如荷道,心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回君如荷倒是沒再假扮小丫鬟怕人的樣子了,大大方方地盯著慕容楓瞧,眸子裡還帶著笑,溫和得彷如長輩望著小輩一般。慕容楓見這神色,乾脆倚在門口,同君如荷對望。
君如荷這般嚇狠了顧華念,顧不得什麼長輩了,假意呵斥著:“……荷兒!不得對二皇子無禮!還不退下!”
“果真是二皇子殿下!民女見過殿下了,您同您的母親長得很像。”君如荷說著見過卻連個福身都不做,笑盈盈地依舊望著慕容楓。
“……姑娘見過母后?”慕容楓挑眉問道。
君如荷點點頭:“自是見過,皇后她近日可好?”
“多謝姑娘掛心了?!蹦饺輻黠@然是對此人來了興趣,說起話來便不像是個皇子該說的了,倒成了平常人家間的普通問候。
聽罷後君如荷綻開了笑:“那便好!陛下是個花心的,皇后她自打年輕就把整個心擱在陛下身上,這麼多年未見,希望她能明白些,少管陛下那些糟心事,多笑笑吧。”
敢說這般話,聽上去君如荷倒是皇后的故交一般。慕容楓愈發好奇,笑出了聲:“……看姑娘的年紀……約有二十出頭?怎竟與母后熟識?”
“哪有那麼年輕,你在宮中長大,總該知道些什麼?!本绾尚χ鴵u了搖頭,倒的確是一副年長者的模樣。
一張俊俏的臉蛋,偏生又說著老氣橫秋的話,神色亦如同上了年紀一般,這矛盾的東西在君如荷身上倒彷彿渾然一體。慕容楓深沉下了眸子,愈發覺得這個女人神秘,便又問道:“敢問姑娘是哪裡人?來此地……是要做些什麼?”
“只是想跟著你們去見一見故人罷了?!边@回君如荷換了副將笑不笑的模樣,倒是有幾番挑釁,“素聞二皇子慕容楓頗似陛下少年時,有幾分膽色,不知敢不敢將我一個弱女子帶上?”
“……只怕,姑娘並非什麼弱女子吧?”慕容楓武藝平平,看人深淺卻是一副好眼力。此時聽君如荷說什麼弱女子,只當是聽了個笑話,亦是擺出要笑不笑的模樣來,又打量了君如荷一邊。
君如荷似乎是吃驚又似乎是嘲笑:“二皇子竟然不敢麼?”
“這激將法用得著實下等,我可不是什麼會被輕易激怒的傢伙?!蹦饺輻鞯?,轉了轉眼珠子,倒是出了個餿主意,“看姑娘的姿色,不知道肯不肯用美人計?——敢問姑娘芳名?”
已然過了耳順之年的君如荷被一小輩一口一個姑娘叫了這麼些時候,又調笑些美人計之類的胡話,倒有些哭笑不得。剛想著報上名來,忽然聽到“咣噹”一聲,不知是什麼重物砸落到了地上。聲音自慕容楓身後傳來,慕容楓回頭一看,卻見沈華安正蹲著收拾什麼,地上一個木盆倒扣著,盆裡裝著的藥材都撒落了出來。
沈華安靜默不語,將盆翻過來,收拾著地下散落的藥材。把大株的合攏一抱丟了回去,零散的乾脆不管,抱起盆來,轉身便要離開。
慕容楓顯然未曾料到竟會是沈華安在身後,愣怔了一番,忙趕過去。從地上撿了些藥起來,招呼道:“喂!小安!你的藥不要了?”
沈華安似乎是在生氣,也不回頭,徑直抱著木盆便走。慕容楓見狀也顧不得別的了,便追趕了過去。
眼見了這一幕,君如荷笑了笑,轉頭問小夫夫兩個:“我怎麼沒聽說過二皇子竟成婚了,那人是二皇子的姘頭?”
姘頭這詞著實有些難聽,自己的師弟被這麼說,饒是是個前輩,顧華念也有些不滿:“殿下的事,哪裡是我等可議論的?”說罷扶著韓子陽便要回屋。
君如荷大笑:“慕容家這是欠了老天什麼了,做老子的喜歡男人,做兒子的又在男人身上栽了跟頭!”
這已然是在議論天家是非了。只聽空氣中有被撕裂的聲響,君如荷軟著身子躲開,一隻暗箭便“篤”地一聲深深插進不遠處的門板上。瞥了一眼暗器,君如荷從袖裡暗自捏起一根針,轉過頭去。
果然見到一個黑衣人,不知是從那片陰影裡冒出來。此時面無表情,渾身散發著一股陰冷,如同一條冰涼的蛇一般盯上了君如荷。
君如荷卻並未被黑衣人的氣勢所嚇倒,歪了歪頭,問道:“百花針法?可惜你練得並不地道,怕是要折損上二十多年的壽命。爲了那個墳墓一般模子的皇家,值得嗎?”
黑衣人並未作迴應。
“罷了,你這種模樣,便是半個死人吧?!本绾砷L嘆一聲,搖了搖頭,就要跟著進小夫夫纔剛進的院子。
這條黑影一閃,黑衣人卻到了君如荷面前,伸出一隻手來攔下她,吐出僵硬的兩個字來:“名字?!?
“慕容楓小兒問我的名字,怕不是要我使什麼美人計,是方便快馬加鞭回去問問他的父皇母后,我是何許人也吧?”君如荷並未說出自己的名字,反而問道。只是這黑衣人並沒有給出回答,蛇一樣的眸子仍舊盯著君如荷,直挺挺地站在她身前,怕問不出這名字來,不會放君如荷走了。
君如荷便笑道:“那你可記好了,我的名字,叫做君如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