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說道自己是梧桐的姘頭, 之后便收起了笑模樣,眼角帶上幾分狠戾,道:“梧桐死在你手下了, 我要為梧桐報仇!”
“梧桐是在牢中自裁的。”顧華念心想梧桐的死怎么算到自己頭上來了, 便皺了皺眉頭, 解釋道。
石榴卻是冷笑一聲:“若是沒有你, 梧桐不會死的。還是我親手送他上路的, 我見不得他在牢里被大閔朝的蠹蟲折騰。”說罷,石榴古怪地笑了笑,扯起嘴角來, 道,“你是沒看到, 梧桐在牢里, 被那幾個牢頭玩弄著, 后面的□□都裂開了,流著血。要是沒我去送他, 他也活不了多久的。——他們管這個叫嚴刑逼供,你見過這等的刑罰么?”
聞說此時顧華念驚了一下,心里頭也有些可憐那個叫梧桐的青年。石榴見他面露同情,恨意更濃了,拍了拍巴掌, 只見石洞里涌出一批人來, 這次不是什么死尸也并非活死人了, 而是正經的青衣會子弟。
石榴掃了一眼來人, 惡聲惡氣地問道:“大巫人呢?”
“外頭就兩只蟲子而已, 用得著大巫出馬么。”其中一個青年應聲。這些青年面帶得色,鄙夷地瞧了任玨同顧華念兩眼。說罷他們結起陣來, 一刀雙劍三槍四匕首,遠攻近防具是全備,一時之間,顧華念同任玨二人只能背貼背地應對著,全然無法破陣而出。
□□從顧華念腳下掃過,顧華念忙跳起來,頭頂上卻有刀光等著。好不容易躲開了去,卻離任玨有段距離了,腹背受敵中,眼看就要中劍。顧華念手中捏著三根金針,手心里冒汗,金針差點兒墜落在地,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刀光劍影愈發地快,簡直教他看不清了。
那邊廂任玨大喝一聲:“是什么勞什子的光!閃得我暈頭轉向!”
顧華念這才察覺異樣,這空氣中似乎是有異香飄過,配合著眼花繚亂的招式,晃得人神志不清。顧華念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低聲咒了句:“竟然下藥!”他差點兒就忘記了,青衣會在江湖上立足,靠的從來不是他們那點武功,而是毒。
孰料正同顧華念過招的青衣會弟子聽到顧華念這句話后竟駐足了,四下嗅了嗅,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向著石頂上叱責道:“石榴!你放這藥出來是要做什么!”罵過之后才發現石榴根本就不在那里了,而是遠遠躲了開去。聽聞這叱責才從石洞中探了半顆腦袋出來,臉上遮蔽上了不知什么東西,隔著那一層古怪的面具,石榴的聲音顯得有些悶了:“紫荊,你們就當給咱大嘉復國貢獻了自身唄,這兩個人這身武藝,用來作傀儡不是正好?”
那些青衣會子弟竟四下逃散開了,不再糾纏著任顧二人。二人此時也知道石榴是放了那把人弄作活死人的藥了,怪道都有些神志不清,連忙也要躲開。青衣會的人見他們要逃,有幾個還想著來追,紫荊卻是慌不迭地要回密道找藥,丟下一句:“莫管他們,不出半個時辰就能控制了。”其余子弟聽后定住了腳步。
顧華念忙著趕回去研制解藥,卻沒走半盞茶的功夫,腿腳一軟倒在了地上。身后還跟著一個青衣會的弟子,雙手抱胸,像是看熱鬧一般跟在二人身后。
忽而一陣風起,有誰從任顧身旁掠過,幾下抹了那青衣會弟子的脖子,丟給了任顧一人一顆藥丸:“解藥,快吃了吧,不然半個時辰之后你們真就成活死人了。”
“小師叔?”來人竟是譚靜語,顧華念喚了一聲之后,便沒什么疑慮地吃下藥去。吃罷后才問道,“小師叔你什么時候來當陽了?又怎么會有這藥?”
“老楊死了,還沒來得及下葬,尸體就丟了。安之那小子,聽聞你前幾日受了傷身體不好,就不舍得命令你,我在山上采藥,便被他指使來找這幫子家伙了。——喝,原來是青衣會的!何書鸞這小子,這么些年了,還想著復國呢。”
“這么說師叔你在這兒有些日子了?”顧華念覺著自己身上有了幾分力氣,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了幾下儀容。
譚靜語點了點頭,道:“有幾天了吧,老楊也找到了,只是被關在籠子里,瘋了一樣,不好帶他回去。”
“師叔,里頭是什么樣子?”顧華念蹙眉問道。
譚靜語便將自己這幾天所聽來的都解釋了一番。原來青衣會在這密道中是有一個大巫在帶著眾人拿人做實驗,來實驗兩種藥,一種是控制死人的,喚作招魂散,已然下在了整座當陽城中,再由一把特制的笛子吹奏招魂曲后,活人聽了安眠,死人聽了便會受控制;另一種卻是更為下作,叫做傀儡散,給活人下藥后,便把這人死死給控制住了。
特制的笛子有兩把,一把是梧桐的玉魂,前些日子被沈清蝶給打碎了;另一把便是今日見的石榴的嗜丹。玉魂能控制死尸,并使活人困倦,嗜丹卻是控制傀儡的,用在死尸身上,只能教死尸發狂。沒了玉魂之后,青衣會引來的那些死尸便都發了狂,沒辦法用了,才都趕進了籠子里。
“那個大巫最近在趕制一把新的玉魂,許久沒見他出來了。”譚靜語道。
顧華念思襯,這大巫便該是當初司徒舒講的那個神秘之人吧。不由得皺起眉來:“真是陰狠,為了復國,造這么多孽!”
“何書鸞那人,執念太重了,就算真復了國,也做不了好帝王。”譚靜語評判道,“相比之下,現時在位的這個慕容楓,倒是個有遠見有野心的,若是我朝在他手中統治三十年,又是大國雄起,想必南疆西蠻再不敢覬覦我大閔疆土了。”
任玨是慕容楓的手下,聽聞譚靜語對慕容楓有如此評價,自是有幾分得意,卻也斥責道:“陛下的名諱,也是你一個平民敢叫的!”
“嗤,我是江湖人,他能奈我何?”譚靜語不屑道,“瞧你的衣著,應該是官宦人家,才有這番忠君愛國的思想。我只忠于這片河山,無論龍椅上那人姓何還是姓慕容,都與我無關,只要他也愛著這河山,愛著百姓,能有一番作為便好。”
任玨想要辯駁卻沒能有合適的言語,最終閉嘴不言。只不滿地哼了一聲,轉了話題,問顧華念道:“你四哥把我引到此處,他人到底去哪里了?”
顧華念訥訥,嘆息一聲,承認道:“四哥是青衣會的人,大概在地道里吧。”
“韓老四韓子貢?他是在地道里,被鎖著呢。”譚靜語卻插嘴道,“這其中有什么誤會吧?我看他被折騰的那模樣,不像是青衣會的人啊。”
任顧二人具是一驚,異口同聲問道:“什么?他被青衣會抓起來了?”
譚靜語點頭應道:“是啊,他被綁在根柱子上,似乎被那大巫拿來試藥了。他可真夠聒噪的,這幾天都在絮叨個不停,好像是把什么人約到別府來打架,結果沒想到自家的別府被外人雀占鳩巢了?”
“我們得去救他。”顧華念皺眉道。
“沒必要吧,”譚靜語似乎是沒放在心上,“那大巫沒給他下什么狠藥,他這幾天可是精神著呢,天天說啊說的,半點也不知道累。”
顧華念仍是不肯:“把四哥丟在這狼窟,我怎么能放心?”
“得啦,得啦!你看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先回去休息吧,我明后天帶著你幾個師叔師姑去救,成嗎?——老楊也不能再丟在這里了,都快爛了。”
譚靜語好勸歹勸,終于把顧華念勸得肯回去先歇著了。他同任玨二人都是中了毒的,譚靜語道是這幾天里二人最好不要運功了。沒過些日子,譚靜語果然把在當陽周圍的幾個同門叫來了,橫掃了那山洞,救出韓子貢來。那幾具尸體卻是尋找不出辦法來對付,只能原地燒了不提。
后有人匿名告知官府,任家派了人來,將韓家那地道填平。韓家也收到了牽扯,韓子蘭上下打點一番,免去了一堆麻煩。任玨卻是在聽說任家要來人的當天晚上便收拾包袱逃了,韓子貢被帶回來時教譚靜語打昏了,第二日醒來,渾身上下并無不適,顧華念幫他仔細診治,也沒看出什么問題來。問他被下了什么藥,韓子貢只道是:“聽那個大巫說,好像是能拓寬經脈,練起功夫來更容易?嗤,我這把年紀了,還練什么功夫!”
韓子貢被韓子蘭狠狠訓斥了一番,畢竟整個當陽都知道他“嫁去”任家了,也不方便在當陽再露面,韓子貢干脆禁了弟弟的足。韓子貢哪是能閑得住的脾氣,沒幾天,又逃走了去。
這下子韓子蘭發了火,摔爛了杯子,不許人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