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婉細心的照顧著水沉濃,朗逸拿過掛在一旁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黑色的大帽子蓋過了額頭,“我出去會兒。”她輕聲道。
蔣婉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聽到。
深深的古巷,冷雨洗禮的青石板,每走一步便是一滑。巷子里的每一扇門都緊閉著。舊房老瓦上也沒有青煙升起。一條狗和一只大花貓在巷子里戲耍,朗逸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想要將那只貓抱起來,那貓靈活一躥,便從朗逸手中逃脫了。一溜煙的逃走了,也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那條有些臟的大狗也跟著跑了。
古老的寧靜,帶給人的不是安寧,而是悲涼。
朗逸望了望深巷的盡頭,那里沒有人,沒有房屋,立著一顆古老的大樹,光禿禿的樹干上還掛著兩張干枯的葉子。
她本不該來這個地方的,這里有太多的回憶。這座城,就是一座牢,里面關著的是往昔。往昔的故人已經沒有了蹤影,翻遍了整座城,能找到的也只是一些零碎的回憶。
零零碎碎,拼湊到一起,尖銳的菱角刺痛的永遠都是舍不得放下的人。
“姨娘。”朗逸停在一扇門前,喃喃的喚了一聲,揚起的手始終沒有落在門扉之上。停頓了會兒,她終于還是決定回頭。離開這里。
往回走的時候,她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但打開的并不是她所期待的那扇門。門后面藏著的是一雙眸子黝黑的眼睛,眼里露著祈求和可憐。她看了看那雙眼睛,停下了腳步,對那小孩子笑了笑。小孩子從門后面伸出一只手來,怯生生的道,“你有錢嗎?我奶奶快死了,她想要一枚銅錢。”
稚嫩可憐的語氣讓朗逸不忍心拒絕,她拿出兩錠銀子放到小孩的手里,“給你奶奶請一個大夫。”
小孩看著銀子的眼神十分的陌生,捧著銀子的手有些發抖。朗逸輕輕地拍了拍小孩的肩,“去吧,請了大夫,你奶奶就能好起來了。”
小孩抬起眼睛,訥訥的看著朗逸,“奶奶說錢是圓圓的中間有個方孔,這個不是。”說著小孩便將那兩錠銀子還了回來。
這次倒輪到朗逸發呆了,朗逸的手停在半空,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有一只手伸了過來,接過了小孩手里的銀子,“吶,這個給你。”那只手接過了銀子,又放了十來個銅錢在小孩的手里。
小孩的眼睛頓時便濕了起來,緊咬著嘴,巴巴的看著朗逸身后的那人。只聽那人道,“快去吧,去晚了你奶奶可能就看不到了。”
那小孩仍舊眼巴巴的看著朗逸的身后,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謝’也未說一聲就拔腿往屋里跑了去。身后那人伸手拉上了門,拍了拍朗逸的肩,“沫姐姐說想見你,走吧。還有,千萬別讓你那個什么葉先生知道了。”
“哦。”朗逸簡單地應了一聲,目光還看著那扇陳舊的門。
夏離道,“別想了,生活在這里的人好多一輩子都沒見過銀子長什么樣,你拿兩錠銀子給她,她當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了。”說著,夏離又將那兩錠銀子拋進了郎逸的懷里,“還有,你也別太多愁善感了,那樣會很讓我懷疑你的身份。用沫姐姐的話說就是各有各的命,生在這個世界,誰不是拋開靈魂忍受煎熬的活著。再說孟子還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佛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這壓根就不是你該多慮的事,皇帝還躺在宮里享福呢。”說及皇帝,夏離臉上不由浮起一抹愁容,便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天色剛亮不久,因為下雨的緣故,道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上官沫在城外的一顆榕樹下等著。
看到了上官沫,夏離便不在繼續往前走了,指了指那顆榕樹,睨了朗逸一眼,威脅道,“不準托沫姐姐幫你辦事,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朗逸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會找上官沫幫忙。
“你找我?”朗逸在離上官沫不遠的地方站住了。上官沫道,“答應我一件事,別為難花凄,她是個很可憐的姑娘。”
上官沫說的十分的直接,朗逸擰了擰眉頭,有些為難,葉池不可能會讓花凄活著。“我就這一個要求。”上官沫又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今早柳木琴跟我說了,說葉池將水沉濃帶走了。既然是這樣,你們也早些離開這個地方,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關于你們被困的事離兒也跟我說了。對不起,這事我也沒有想到。”上官沫的語氣漸漸地從商量變成了請求。
“我,盡量。”思量了許久,朗逸只是短短的說了三個字。上官沫感激的看著她,說了聲“謝謝。”
朗逸手上的勁不由的加重了幾分,動了動唇,心里的話剛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終究還是默不作聲的轉身走了。和夏離擦肩而過,夏離看了她一眼,她卻沒有抬眼。
“沫姐姐。”夏離走到上官沫身后,手扶上輪椅,“對不起,不過我們也不怕他們,大不了我回夷襄,調兵將他們地獄之城的人殺個精光。”
上官沫淺淺的笑了笑,“如果那個地方真的那么容易找到,或許他們也活不到今日了。”
“凄姑娘也說了,水沉濃根本就不想呆在那個地方,就好像凄姑娘也不愿意呆在朱砂弄月一樣。”夏離的語氣里終究還是帶著少女的稚嫩。上官沫輕輕地吸了口氣,雨絲斜斜的灑下,落在她們的身上。
“那為何還將朗逸和蔣婉也給一起騙了去?”上官沫問道,語氣里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有些無奈。
“沫姐姐不是說她們很厲害嗎?我就想看看她們到底有多厲害,誰知那么好騙。”夏離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再說,借這個機會給她們點教訓也好,免得她們以為我夏國是她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可由不得她們肆意妄為。”
前方幾個鐵甲兵漸漸走進,將上官沫和夏離圍了起來。稍過片刻,又有一輛八人抬著的奢華轎子停在了二人面前,“郡主殿下,臣下奉皇帝陛下的命令來接郡主殿下入宮小住。”
“哼,你這老頭兒盡知道騙人,皇帝大伯可不是一個會擺排場的人,你先回去吧。回頭我自個兒進宮去。”夏離不屑的掃了眾人一眼,推著輪椅便要走。誰知那幾個鐵甲兵一起圍了上來,還拔了兵刃。
“怎么,還想動手了。”夏離斜睨眾人一眼,最終的目光落在那開口的中年男人身上,“昨兒個我已回過宰相府一趟了,難不成他還想將我天天困在里面。”
“離兒。”上官沫揚手止住了夏離的話,眉頭卻緊緊的皺了起來,來的人和明顯不是宰相府的人。那中年男人面上也泛起了光彩,和聲和氣的道,“是遲鈿國的小王爺要到了。陛下與皇后商議,決定先接郡主殿下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