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上,季初凝去向皇后請安,聽皇后說了,昨夜裡,皇上居然天女入夢,不知是何解。
季初凝素來不信鬼神,便說,許是多夢了,於是建議皇后可以讓皇上吃點棗仁、枸杞、淮小麥等東西,以助睡眠。
皇后便道:“只是皇上對神鬼之說頗有看重,對天女之事,篤信不疑,更說出——”
季初凝望著皇后,想知道皇后接下去的話。
皇后卻就此收住了口,無再多言。
耶蘭王子臨走前一日晚上,皇上在御花園布了送行晚宴,除耶蘭王子外,皇上同時還請了其餘幾名能說會道,擅長交際的重臣一同前來飲宴。
耶蘭王子挽著陳采女前來,縱是在宴間,也一直挽著陳采女的手不肯放開。
期間,王子對她的柔聲細語,一舉一動的呵護,無不貼心之致,陳采女臉上時時刻刻都洋溢著幸福笑容,這笑容含著幾分羞、幾分甜,倆人恩愛得叫女子看了皆嫉妒。
皇上見到陳采女這美人,縱有萬分不捨,也是不再垂涎了。
陳采女如今貴爲兩國結親的友好使者,揹負著促進兩國友好的使命,已是被記入了史冊,自此要在西鳳千古流芳的,一舉便上升到了神聖的境界,那時舞宴上多少浮想聯翩的男子,至此都是不敢再肖想半分。
“可惜了王子你翌日便要回國,不然,朕還想待秋季與你一同前去木蘭圍場狩獵。”
耶蘭王子帶著謝意笑了笑,道:“多謝西鳳皇帝的好意,只是,本王接到了消息,說我父王病了,本王實在是不得不趕回去。”
“王子也是一片孝心,朕自然是不敢再強留。”
幾個人聊了一些家國之事,偶爾談些詩詞歌賦、花鳥魚蟲,聽耶蘭王子講了耶蘭國一些古老的故事和一些趣事,也聽幾名大臣講了西鳳的歷史和傳說。
宴飲近半,倏地,一太監急匆匆地趕來,在皇上耳邊輕聲報:“皇上,鳳大人來了!”
“鳳大人?”一聽這三個字,皇上眉心陡地皺起,疑慮道:“他回來了?”
前個不久纔剛派他去漠北尋一機密,怎回來得如此之快?難不成,是找到了那些東西了?
一聽到鳳逝川回來,在座幾名大臣忽地臉色一滯,竟是露出了些驚色,包括皇上,亦是神情不大自然。
耶蘭王子便想著,他們口中的這個“鳳大人”是何人?怎一說起他,大家就都變了臉色呢?
才這麼想著,是時,鳳逝川便已怡然大步而來,高聲道:“臣,拜見皇上。”
鳳逝川作勢要行禮,皇上連忙起身,臉上瞬間轉爲欣喜的笑容,道:“愛卿快快請起,何必跟朕多禮!哎呀,愛卿回來了,也不事先跟朕說一聲!來人,快再搬張椅子來,請鳳愛卿就座!愛卿,你沿路辛苦了吧?可曾休息過?”
耶蘭王子下意識回眸望去,然,僅這一回眸,竟是張了張嘴,傻了眼睛,愣愣地望著。
鳳逝川道:“皇上,臣先前有命人進宮傳話過。”
他鳳逝川極度嫌髒,怎可能一回來風塵僕僕地就往宮裡趕?事先早回了東廠洗浴更衣小歇過了,更是命人進宮傳了話。
聽他這麼一說,皇上想起,似乎今天下午真有那麼個人要來傳話,但他顧著和那些愛妃們玩樂,便不讓任何人進來干擾,皇上乾乾地笑了笑:“是麼,那怕是朕忘記了……”
這邊,那個望得差點沒了神的耶蘭王子終於緩了過來,脣瓣翕動,道:“此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一時竟就這麼脫口而出,將內心浮涌而上的疑惑問了出來。
幾人聽了耶蘭王子此言,不由都僵了臉,他竟問鳳逝川是男人還是女人!這,可真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說是女人吧,鳳逝川他不是,說是男人,似乎,也不大準確。
在這氣氛僵硬無人敢言之際,陳采女便輕輕地,將脣瓣湊到耶蘭王子耳邊,悄聲說:“王子,鳳大人原是男兒身。”
耶蘭王子一聽,更是大驚,道:“男子!男子怎會生得這般美!”
耶蘭王子出此驚言,叫其餘一衆人等都驚了,要知曉,鳳逝川在這朝廷之上,還沒人敢對他大聲說過一句話過。
不管是誇、是貶,極少有人敢輕言一句,生怕惹得性子古怪的他不悅了,便是耽及性命的大禍事!
上回有一與季尚賢交好的官員,在上朝時當衆彈劾了鳳逝川,引來了百官鴉雀無聲,無一人敢站出來幫著說幾句。
不僅如此,那官員隔日便被皇上列舉了幾條罪名給斬首了。
可想而知,鳳逝川的權勢有多大,能夠牽動得了當今聖上,朝下,也唯有太師季尚賢一人敢與之暗中抗衡,然而面上,卻依舊是少不了陪著笑臉。
而與鳳逝川長期暗中抗衡的他,並不見得好過,一直以來都受鳳逝川各種打壓。
耶蘭王子是異國人,哪裡會知曉其中緣故,只一味地驚歎鳳逝川的面容驚若天人,全然不似男子之色。那白皙的肌膚與細長美豔的鳳眸,薄脣微勾,簡直是人間絕色,驚世容顏。
幾名大臣心想,此人乃是異國貴客,鳳逝川總會知曉輕重,欲去瞟鳳逝川臉上的神情,只見鳳逝川微揚了揚脣,似笑非笑,也無多大在意。
皇上聽罷,哈哈大笑,對耶蘭王子說:“朕的鳳愛卿之美,人盡皆知,可是連朕後宮第一美人見了都要羞愧的,但凡鳳愛卿所到之地,萬千女子,皆黯然失色。”
陳采女不由得低了低頭,似乎也是羞於擡頭相比。
耶蘭王子不由驚讚道:“恕本王直言,這位鳳大人,當值西鳳第一美人稱號……”
皇上一聽,笑得更加開懷,耶蘭王子不知美男與美人之分,已是將鳳逝川之美和女人比作了一處去了,但若不作調侃,這話說得,還當真不假。
皇上豪言道:“鳳愛卿,這稱號,你擔得起!”
鳳逝川只是淡淡地笑:“皇上莫要拿臣尋開心了,臣這次回來,可是給皇上帶了樣東西來的。”
“哦?”皇上側了側頭,好奇地問道:“是何物事?”
鳳逝川高聲吩咐下人:“送上來。”
一聲令下,隨後,只見四名穿著雪白色裙衫的女子,一路跳著舞,一路推送著一朵巨大的蓮花上來。
那“蓮花”下的“荷葉”其實是裝有輪子的,因此一路轉著,一路由四名女子推著慢慢向這裡靠近。
皇上蹙眉問:“鳳愛卿,這個是……”
鳳逝川說:“臣爲皇上獻上的是,芙蕖花開。”
最後四個字剛說罷,那蓮花便停了,便在這時,外面的蓮花瓣漸漸敞開,隨即,片片向外舒展,盛綻開來。
芙蕖花開之際,衆人皆訝,只見裡頭之人,乃是一名身著天女盛裝的女子!
此女子徐徐睜開了微閉的雙眼,清亮的眼睛一張開,便是盯著皇上,微微一笑,遂,翩然起舞,高歌相送。此舞此曲,仿若天物。
耶蘭王子看了,道:“我們古國有一神話,說芙蕖花開,天女降世,說的,極像此景。”
皇上看得愣愣傻傻的。
昨夜裡,他才天女入夢,夢裡瞧見天女婀娜多姿,不由得便想觸碰,不料一伸手,天女便消散了去,夢便醒了,醒了之後,只嘆不能納此仙氣玲瓏之人爲妃!
卻不想,今夜裡,鳳逝川就爲他獻上了這個“天女”!
鳳逝川道:“耶蘭王子所言極是,此次我去漠北,便路過了喀斯爾多,碰上了那裡的祭天儀式。”
耶蘭王子聽到這裡,不由雙眼一亮:“喀斯爾多!”
喀斯爾多,乃是異國神教嚮往的天府聖地,聽聞十數年方有一次祭天儀式,每每祭天,必有天女降臨。
但那是個神秘的地方,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找尋得到的,不想眼前此人,竟去到了喀斯爾多,還碰上了那裡的祭天儀式!
“那……你可有見到天女?”皇上問道。
鳳逝川一聲輕笑,對皇上說道:“臣從祭天的聖女口中得知,天女在十五年前的那場儀式當中降臨,稱自己將要轉世投胎,進行一次輪迴,方能更修一層仙道,那聖女贈了臣一司馬,說司馬所指之處,便是天女轉世之人,臣帶著那司馬一路找尋,發現,原來天女轉世以後,便投胎在了中原,並且還是,在錦繡城內……”
皇上急切地問:“那如今這名女子,便是愛卿所找到的天女吧?”
蓮花中的女子舞姿搖曳,歌聲清亮依舊,似乎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並不理會那些人究竟是看,還是不看。
“不錯。”鳳逝川說,“臣找到此人,還特此覈對了生辰八字、出生時辰,與天女轉世之日、之時一模一樣。”
皇上一聽大喜,不想竟能得此盛寶,得此天人!
只聽鳳逝川接著說道:“皇上,你一定想不到,此人正是季太師家中四女,季初琳。”
話語擱置此,天女一舞跳完,攜花站立,一雙妙目又瞧準了皇上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