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松苑。
慕伶歌一襲淺海沙色的百褶如意月裙,垂墜而下。一陣清風浮動,裙袂蹁躚滟滟生色,豐潤瑩胸若隱若現,縱是匆匆一瞥。卻端是絕代芳華。
白氏越看慕伶歌。越是喜歡的緊,若是早些年,知道慕伶歌這般貌美如花。精通醫術。白氏是斷不能任由著張氏欺凌慕伶歌,將她送出相府,無人問津兩年的時間。
白氏朝著慕伶歌莞爾淺笑,啟唇輕聲地說道:“歌丫頭。那日。童謠在你房中生了事,祖母念在她是性子急了些,沒有責罰她。你心里可別有不痛快的地方。”
慕伶歌盈盈起身。瑩白如玉的素手,撩起了裙袂,朝著白氏畢恭畢敬地欠身一福,道:“祖母,您說這話,可是為難了孫女兒了,姐姐縱是有千般不是,孫女兒也不會往心里去的,畢竟骨肉至親血脈相連。”
哼!骨肉至親血脈相連!這話說出來,慕伶歌自己都覺得可笑,前世,她曾經也是這般以為,一而再的縱容了慕童謠,才會釀成悲劇的發生,今生,縱是人人說她心如蛇蝎,她也絕不與人為善!
白氏聞聽了慕伶歌的話,眉頭微微一皺,慕伶歌口中的千般不是,莫不是說慕童謠經常欺負于她,尋思了半晌,白氏緊皺的眉頭,愈發的深邃了起來,那日是白氏看見的,可見平日里,還有多少時候,白氏沒有發現的。
想想,白氏一陣后脊發涼,張氏一族越做越大,張氏在相府之中的地位就越不能夠動搖,雖然,還算是給她這個老夫人些顏面,但是,白氏也不敢動她分毫。
“童謠被你大娘寵壞了,行事也沒有個分寸,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以后,若是在發生什么,你就跟祖母說,祖母替你做主。”白氏舒展眉黛,唇角微翹,勾起了一抹淺笑。
慕伶歌頷了頷首,朱唇輕啟,道:“孫女兒謝過祖母。”
“快坐下吧,你腳傷剛好,莫不要在扯到了。”白氏擺了擺手,滿是關切地說道。
慕伶歌垂首而坐,堪堪端起了桌案之上的茶盞,周婆子便撩開了簾子,走進了白氏的房中,欠身一福,道:“老夫人,大夫人來了。”
“她來了?!”白氏蹙了蹙眉,心中暗暗冷笑了一聲,這慕伶歌堪堪說了不想要修葺宅子,愿意住在舊日她娘親的久居,張氏便找上了門來,垂下了眼眸,渾濁的瞳仁,在眼眶之中轉了轉,一揮手,道:“讓她進來。”
“是。”
周婆子傳了話,張氏便隨著周婆子走進了白氏的房中,張氏對白氏欠了欠身,恭敬地說道:“媳婦兒見過母親。”
與此同時,慕伶歌起身,盈盈一福,“女兒給大娘請安。”
白氏一揮手,道:“起來,坐下說話吧。”
“是。”張氏應了一聲,扯了扯裙幅,目光徐徐瞟向了慕伶歌,唇角微揚,清淺一笑,一雙狹長的鳳眸之中,漾過了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殺意。
端是一眼,慕伶歌便感覺到了張氏眸子當中的怒氣,張氏若是不肯發話,慕伶歌也只要屈著膝,不得多說什么。
白氏瞧見了張氏有心為難慕伶歌,這么會子時間,卻不讓慕伶歌起身,白氏瞇了瞇雙眸,卷起了帕子,掩住了口鼻,輕咳了一聲,“咳咳咳……”
張氏聞聲,抿了抿唇,眉梢微微向上一挑,淡淡地說道:“伶歌啊,你腳傷剛愈,快做吧,要不一會子,又要引你祖母和我的心疼了!”
“是。”慕伶歌淡淡地應了一聲,心中卻是掀起了一陣的冷笑,張氏還真是一個扯謊的好手,她傷了,張氏會心疼,這話說出了看口,怕是,白氏都不可能相信一個字。
“云嫻啊,你怎么這個時辰來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兒嗎?!”白氏凝了凝眉,瞥了張氏一眼,淡淡地問道。
張氏別過了頭去,將冷如寒冰般的目光,從慕伶歌的身上扯了過去,啟唇道:“媳婦兒剛剛在外府和唐管事算這個月的花銷,無意間,從唐管事的口中,聽聞了伶歌不想要修葺新院子了,所以想要去問問伶歌是不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在西廂外聽下人們說,伶歌在母親這里,所以來瞧瞧。”
慕伶歌聞言,嘴角揚起了一抹冷笑,微微地瞇了瞇一雙星眸,自己才剛剛和白氏說完不想修葺新院子,張氏就來了,若是說,張氏不想要在這院子上做文章,就連傻子,怕是都不會相信。
“還請大娘恕女兒唐突,父親一項不喜浪費,闕府上下本來人就多,這海樣的銀子,都跟流水似的,府中有那么一處院子,女兒就想,為何不能住在那兒,也剩下了幾百兩銀子不是,往后,咱們闕府用銀子的地方多了去,能省則省吧。”慕伶歌抬起了眼眸,面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張氏,淡淡地說道。
白氏聞言,微微地點了點頭,眸子當中滿是贊許之色,可白氏的目光,落在了張氏的眼中,卻讓張氏心中一陣厭惡,不由得,緊了緊撫在椅子上的扶手,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來,“呵呵,伶歌你有這個心思也是好的,可你祖母和大娘,卻瞧不慣你受委屈,那院子年久失修,住著……”
“女兒方才還和祖母說起,正想要跟賬房撥些銀子,讓那些工人修修杏蕊苑呢,若是翻修了,也跟新的沒有什么兩樣,這樣能剩下好幾百兩銀子呢。”
不待張氏把話說完,慕伶歌直接開口打斷了張氏的話,唇畔噙著一抹淺笑,雙眼彎成了弦月狀,笑吟吟地看著張氏,慕伶歌知道,她越是笑的歡心,張氏心頭就越是堵得慌。
張氏眉黛一凝,瞇了瞇眸子,冷冷地掃了慕伶歌一眼,輕笑了一聲,說道:“既然,伶歌的心思已決,那我也不好說些什么了,怕就怕,外人不知道,會說我這個嫡母,刻薄庶女。”
“咳咳……”白氏聞聽了張氏的話,臉上劃過了一抹不悅之色,緊緊地皺了皺眉,臉色倏然陰沉了下來,“好了!什么嫡出庶出的,這話說出來,才會讓人多心呢!”
說著,白氏端起了身旁桌案之上的茶盞,放在了唇下,剛要飲用,蹙著眉頭,別過了頭去,看了周婆子一眼,冷然道:“茶都涼了,還不重新給大夫人和二小姐烹上一壺!”
“是。”周婆子應了一聲,立馬貓著腰,退出了白氏的房中。
張氏聽見了白氏的話,臉色更加的難看了起來,白氏這話,雖然是說給周婆子聽的,可這指桑斥槐的意思,張氏還是明白的,暗里,分明是在給自己使臉子看。
事已至此,若是張氏再多言,倒是顯得不識時務,撫了白氏的臉面,張氏只得隱忍了下來,陰著一張臉,冷笑了一聲,道:“既然,母親和伶歌都這么說了,媳婦兒也沒有強人所難之理。”
說罷,張氏撩起了裙幅,盈盈地站了起來,屈膝朝著白氏一福,道:“媳婦兒先行告退。”
白氏頷首道:“下去吧,且記著,你是慕家的人,做什么事之前,要多多為慕家考慮考慮,可懂?!”
聞言,垂首的張氏,臉色陰沉的似是籠罩了一層陰云,像是稍稍動怒,便會掀起一場狂風暴雨似的,緊了緊握著的雙手,張氏正了正色,緩緩地抬起了頭來,紅唇輕啟,應聲道:“是,媳婦兒明白。”
“下去吧!”
“是。”
轉身那一瞬,張氏的面上,倏然堆起了一層寒霜,一雙狹長的鳳眸之中,累起了滾滾的殺意,泛白的指節,被張氏捏的咔咔作響,口中鋼牙緊咬,想要一口一口將慕伶歌的靈魂啃噬在口。
出了柏松苑,張氏止步,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吸著氣,自打慕伶歌回府以來,就頻頻和自己作對,一而再羞辱慕童謠,這口氣,張氏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眼瞧著,慕伶歌從白氏的房中走了出來,張氏瞇了瞇雙眸,迎著慕伶歌走了過去。
剛走了沒有幾步,慕伶歌的身前,一道修長的陰影,止住了慕伶歌的去路,眉黛淺凝,緩緩地抬起了睫羽,看向了張氏,欠了欠身,“大娘,可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你少在這里假惺惺的,我還不知道你心里頭所想的嗎?!”張氏冷聲呵斥,一府主母之威嚴,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朝著慕伶歌籠罩了過去。
而慕伶歌卻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一手搖扇,雙眸含笑,看著張氏,一句話也沒有說。
看著慕伶歌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張氏的心頭忽地一緊,一股莫名的不安彌散在張氏的心頭,下意識,張氏向后倒退了一步,秀眉倒豎,冷冷地剜了慕伶歌一眼。
“呵!”慕伶歌冷笑了一聲,目光灼灼地盯著張氏的臉看著,好半晌之后,慕伶歌方才緩緩地開了口,“怎么,這個世界上,也有大娘害怕的事情嗎?”
說話間,慕伶歌朝著張氏走進了一步,眉梢一挑,唇角之上綻放了一抹宛如曇花剎現那一瞬的魅笑,冷然道:“大娘就等著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