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伶歌沒有直接回應東陵靖的話,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似是一抹清泉。在陽光的照耀下滟滟聲色。煞是好看,抬手卷起了如墨染般的發縷,別在了額頭。笑道:“想要知道答案,東陵公子回府問問不就知道了嗎!?”
話說至此,也算是點明白了,即便是不去細想。東陵靖也明白慕伶歌的意思。不由得,皺了皺眉。面色沉了下來。不茍言笑地垂下了眸子。
月色漸沉。行道樹的樹梢上,幾只還未睡去的雀兒。在樹梢上,嘰嘰喳喳地叫喚著。惹的人心煩。東陵靖的面色越來越難看,袖口掩著的白皙修長的手指,緊攥成了雪色。
不一會兒的功夫,長公主府的馬車,停在了相府的門口,駿馬打了一個響鼻,蹄子在地上倒騰了兩下,緊接著,東陵靖躍下了馬車,親自端了小凳,讓慕伶歌下了馬車,慕伶歌撩起了裙幅,邁著蓮步從馬車當中走了下來,側目瞟了一眼白氏,掠過了東陵靖,走了過去,挽起了白氏的手臂,沉而不語站在了白氏的身側。
白氏將慕伶歌的眸色站在了心里,舉步走到了東陵靖的身前,垂首點頭,笑著對東陵靖說道:“時辰不早了,再加上,東陵公子……”說著,白氏朝著東陵靖那溢出了血來的手臂,“受了傷,還是早些回長公主府知會長公主殿下一聲。”
東陵靖心中頗有疑慮,也沒有想要多留,只不過,在瞧見了慕伶歌的眸色之時,當中充斥著默然,東陵靖微微地搖了搖頭,頷首道:“老夫人說的是。”
白氏點了點頭,拄著手中的紫檀木的龍頭拐杖,側目嗔了慕伶歌一眼,須臾,瞥了東陵靖一眼,瞧著東陵靖的目光鎖在了慕伶歌的身上,白氏老邁的聲音徐徐從口中發了出來,“歌丫頭,今兒也累了,就不送東陵公子了,還請東陵公子慢走。”
“東陵靖告辭!”緩緩地轉過了身子時,那一抹柔情地目光,似是粘在了慕伶歌的身上,才慢慢地扯了過去,上了馬車,離開了相府的門口。
待東陵靖離開了之后,白氏側目,冷漠地瞥了慕伶歌一眼,輕哼了一聲,道:“歌丫頭,今兒的事,你也未免太不懂規矩了!”
“祖母教訓的是!”
白氏還剛剛將話頭子說出了口,后面的責備,還沒有來得及說,慕伶歌倒是先認了錯,白氏蹙了一下眉,輕咳了一聲,道:“知道錯了就好,一會子,回房換了衣裳,來老身的房中,老身有話問你。”
“是。”慕伶歌頷了頷首,應了一聲,隨即,便隨著白氏,走進了相府之中。
白氏現行回了柏松苑的正屋,而慕伶歌則是協著幽蘭和幽梅,朝著自己在柏松苑的西廂房中走了過去。
回到了房中,幽蘭和幽梅伺候著慕伶歌更了衣,慕伶歌隨手指向了一旁柜子當中的一件水藍的袍子,道:“穿這件吧,穿著也算是舒坦。”
“小姐,不知道,老夫人請您過去是所為何事?!”幽蘭蹙了蹙眉,一邊幫著慕伶歌換上了衣裳,一邊輕聲地說道。
慕伶歌別過了頭,朝著幽蘭笑了笑,回道:“左不過是因為今兒在長公主府中,奚落了北堂烈一事,想要訓斥幾聲罷了。”
換好了衣裳,慕伶歌俯身坐了下來,抬起了手來,輕輕地在桌案之上叩了叩,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狡黠,“祖母的心思可要比張氏縝密的多,她所籌謀的事情,即便是張氏,也不得揣測分毫。”
輕飲了一口茶,慕伶歌緩緩地站了起來,撩起了素手,搭在了幽蘭的手背上,邁著蓮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間當中。
白氏端坐在正堂之中,換上了一身,褐色的萬字錦緞的袍子,頭頂正當間是淬著碧玉的黑色抹額,一頭白發簡單地挽了一個髻,手中捻著佛珠,拌合著雙眸,等待著慕伶歌。
周婆子舉步跨過了門檻,走進了白氏的房中,欠了欠身,道:“老夫人,二小姐來了。”
“嗯。”白氏聞言,緩睜雙眸,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婆子,“讓她進來吧。”
“是。”
須臾,慕伶歌跟在了周婆子的身后,走進了白氏的房中,慕伶歌朝著白氏欠身一福,畢恭畢敬地說道:“孫女兒見過祖母。”
“起來吧。”說話間,白氏撩起了手,朝著左手側的椅子上指了指,“坐吧。”
“是。”慕伶歌應了一聲,撩起了裙幅,轉身走到了椅子旁,俯身坐了下來,抬起了睫羽,看向了白氏,似是在等待著白氏,對自己發問。
果不其然,白氏將目光落在了慕伶歌的身上,那渾濁的老眸當中,累了濃濃的含義,啟唇,淡淡地說道:“歌丫頭,你可知道,你今兒險些鑄成了大錯?!”
慕伶歌沒有避諱白氏的目光,那一雙星眸之中漾氣了一抹靈光,朝著白氏的目光頂了過去,可開口時,說出來的話,卻是柔了一抹輕聲,“祖母的意思,孫女兒明白,可是,孫女兒的意思,祖母卻是明了。”
“哦?!”白氏不解,蹙了蹙眉頭,看向了慕伶歌,沉聲問道:“你是什么意思?!”
慕伶歌盈盈地站了起來,扯了扯裙幅,邁著蓮步,朝著白氏的身前走了過去,欠身一福,朝著屋內的周婆子和幾個小丫鬟淡淡地看了一眼。
白氏明白慕伶歌的意思,啟唇道:“你們都下去吧,這里有伶歌伺候便是。”
“是。”
一眾丫鬟、婆子齊齊地朝著白氏欠了欠身,紛紛推出了白氏的屋中。
白氏屏退了左右之后,看向了慕伶歌,蹙了蹙眉,開了口,“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是。”慕伶歌應了一聲,朱唇微啟,淡淡地說道:“祖母之意,是想要在幾位殿下之中,挑選一個可以讓父親去扶持的皇子,將來若是能夠儲君,對于咱們相府來說,可謂是一樁美事,但是……”
話說道了這兒,慕伶歌頓了一下,看著白氏的臉色依舊是淡淡地,淡淡地,似是,慕伶歌的話并沒有觸動白氏,慕伶歌并不知道,自己若是說出了接下來的話,白氏會不會能夠接受得了,便只好上下地打量著白氏的面色。
白氏沉吟了片刻之后,沉聲應了一聲,道:“你繼續說。”
“祖母可知道,在皇上的心中,究竟是哪一位皇子的分量重些?!”慕伶歌吊起了白氏的胃口,對白氏問道。
白氏目光微涼地看了一眼慕伶歌,蹙了蹙眉,沉吟了起來,半晌過后,白氏啟唇,淡淡地說道:“自然是三殿下。”
“祖母可想知道,孫女兒今兒在長公主府之中聽見了什么嗎?”慕伶歌眉梢一挑,淡淡地問道。
白氏聞言,微微地凝了一下眉,問道:“聽見了什么?”
慕伶歌雙眸含笑,轉身走到了白氏的身后,伸出了粉拳,替白氏捶起了背來,輕聲地在白氏的身后說道:“好在昨兒應了祖母的話,今兒陪著祖母前往了長公主府,方才在席見聽見了長公主和東陵靖的對話……”
“他們說了什么?!”不待慕伶歌的話音落下,白氏斷然地搶險問道。
“回祖母的話,孫女兒聽見了,皇上正秘密地指派了端凝長公主,暗中調查著韻貴妃和三皇子!”慕伶歌沒有一絲想要隱瞞的意思,倘若,想要搬到北堂烈,白氏才是關鍵。
白氏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垂下了眸子,渾濁的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轉了轉,將手中的茶盞置在了桌案上,緩緩地拉住了慕伶歌的手,別過了頭去,側目滿是欣喜地看了慕伶歌一眼,笑著說道:“歌丫頭,你可知道,你的無意間聽來的消息,對你父親有多大的幫助嘛!”
慕伶歌的心中冷笑了一聲,眨了眨眼,“孫女兒哪知道這些,孫女兒若不是聽見了長公主殿下和東陵靖所言,孫女兒又怎么會去刻意的和三殿下保持距離呢。”
慕伶歌心知肚明,白氏是個急功近利之人,若非事先想好了說辭,指不定,白氏就要發了火,慕晉元滿心都在朝政之上,現在,在闕府之中,慕伶歌只有能夠攀住了白氏這棵大樹,才能夠和張氏斗下去。
違心的笑了笑,慕伶歌說道:“孫女兒就想著,若是父親幫襯了三皇子,指不定將來會生了什么事端,所以才會那么做的。”
白氏輕輕地撫了撫慕伶歌的手背,心中滿是喜悅,前兩日,慕晉元還和自己提起,有關于儲位,三位最為得寵的皇子都有心拉攏,好在,當時的白氏沒有讓慕晉元應允了下來,現在開來,大局有變,朝廷之中即將是一場風云變幻!
白氏笑吟吟地看著慕伶歌,越是看著,白氏越是喜歡的緊,再瞧瞧慕童謠,平日里,就會涂脂抹粉,現在更是半點都指望不上了,凝了凝眉,白氏輕嘆了一聲,“歌丫頭,你也知道,你姐姐做出了那么丟人的事來,若是,祖母有心,想要成全了你和東陵靖,你可愿意?”
慕伶歌聞言,微微地蹙了蹙眉,沒想到,白氏竟然如此的進攻盡力,是啊,出身名門大戶的女子,又有哪一個,能夠由著自己的心思活著呢。
“祖母,孫女兒還小,還想要在您的身邊多伺候幾年呢。”慕伶歌搪塞道。
白氏笑了笑,滿是皺紋的臉上,像是開了花兒似的,“是是是,咱們歌丫頭還小,不著急、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