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以為,二小姐心中多少會有些愧疚。不敢來送表小姐走后一程呢,可沒有想,二小姐的膽子倒是大,就不怕做了虧心之事。半夜有鬼敲門嗎?!”
忽地。慕伶歌身后傳來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慕伶歌聞聲,徐徐地轉過了身子去。欠身一副。道:“伶歌不解,三姨娘這話中,究竟是什么意思!?”
慕伶歌在離開家后的半年后,張氏以幫著慕家開枝散葉為由。
“呵呵。”劉氏唇唇畔扯出了一抹冷笑。垂下了睫眸,淡淡地瞥了慕伶歌一眼,道:“呵呵。二小姐自己應該明白。”
說著。劉氏將目光落在了張氏的身上,欠了欠身,恭敬地說道:“大夫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張氏聞言,唇角綻放了一抹冷笑,抬手輕撫了云髻之上的簪花,臉上的笑容稍縱即逝,恢復了一張陰測測,像是隨時都能夠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一般的陰沉,淡淡地瞥了劉氏一眼,舉步微搖,走到了劉氏的身前,道:“兩日不見三妹妹,三妹妹的嘴皮子,越發的凌厲了。”
“承蒙大夫人教誨。”劉氏應了聲,盈身一福道。
“今兒你能來送月瑤最后一程,也算是有心了,不必多禮了。”說話間,張氏伸手,將劉氏攙扶了起來,輕聲地說道。
雖然,前世和劉氏甚少有交集,但是,慕伶歌心中深知,劉氏和張氏的關系匪淺,據說,劉氏還是張氏的遠方表親,自幼便和張氏較好,若不是家境敗落,劉氏也不會淪為到相府,甘居做一個妾室。
劉氏的聰慧,絕對不會在張氏之下,張氏悍妒,即便是和自己較好的劉氏,也不會縱容她,得寵超過自己,平日里,雖然沒有明面上給劉氏使絆子,可是,嫁進了相府這么多年,卻也不見身懷有孕。
可讓慕伶歌不解的是,為何今日,劉氏會向著張氏說話,慕伶歌不禁蹙了蹙眉,挑起了眉黛,看向了劉氏,眼瞧著,劉氏站在了張氏的身后,微微地低著頭,沉默不語。
“呵!”慕伶歌勾起了唇角,打眼瞥了一眼劉氏,不禁冷笑了一聲,看著面無表情的劉氏,慕伶歌心中明白了一絲劉氏的意思,既然,船到橋頭,慕伶歌何嘗不可來一招順水推舟,也好成全了劉氏的一片心意。
可眼前,慕伶歌卻沒有好法子,俯身再次拾起了一張值錢,添置在焚路當中。
裊裊升騰的氤氳,彌散在慕伶歌的身前,傳入了一股子讓人感覺嗆鼻子的味道,慕伶歌卷起了帕子,掩住了口鼻。
“咳咳!”一旁的張氏見狀,輕咳了一聲,裊裊娉娉地走到了慕伶歌的身前,聲音陰沉地道:“怎么,你不愿誠心給月瑤送紙錢嗎?”
“女兒不敢。”慕伶歌屈膝欠身,道:“女兒只是覺得,這紙錢的質地配不上月瑤表姐的身份。”
“哦?!”張氏聞言,不禁秀眉微蹙,瞇了瞇一雙鳳眸,冷冷地掃了一眼慕伶歌,按照張氏的意思,給張月瑤出殯之時的東西,可都是最為上乘的,想來,下人也不敢違拗張氏的意思,凝了凝眉,對慕伶歌問道:“你這是何意?!”
慕伶歌別過了頭去,淡淡地看了一眼張氏,放下了掩住口鼻的帕子,輕聲地說道:“回大娘的話,這京城當中,當屬城西的紙扎鋪的香燭黃紙最為上乘,可瞧著,咱們今兒給月瑤表姐用的,焚燒之后一股子刺鼻的嗆辣,想來,定然不是城西的貨色,指不定,就是這底下人,有不懂規矩的人,想要從中覓得一些好處。”
張氏挑了挑眉,鳳眸之中閃過了一絲精光,聽著慕伶歌的話,再抽抽鼻子嗅了嗅味道,的的確確是由慕伶歌所說絕非上品。
張氏的臉色倏然一沉,別過了頭去,微微的瞇了瞇雙眼,冷冷地掃了一眼身后的玉蘭,沉聲問道:“今兒的出殯的儀式,是由你一手操辦的,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玉蘭瞧著張氏變了臉,立馬挑起了裙幅,舉步走到了張氏的身前,俯身跪了下來,低著頭,回話道:“大夫人,今兒用的壽材,皆是從前院庫房之中調來用的,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哼!”張氏輕哼了一聲,瞇了瞇一雙狹長的鳳眸,張氏知道唐管事貪婪,可卻沒有想到,唐管事連這點子散碎銀兩,都要抽上一些油水,可唐管事畢竟是張家的人,事已至此,張氏也不好多說些什么,沉吟了片刻之后,張氏緩緩地開口說道:“照我的吩咐,罰唐管事三個月的月銀,以觀后效!”
“是。”玉蘭應了一聲,貓著身子,退了出去。
正直此時,慕童謠的素手帶在了淺月的手背上,扭動著纖細的腰肢,舉步微搖,裊裊婷婷地走進了出殯的房中。
慕伶歌抬起了眸子,尋著腳步聲,看向了慕童謠,微微地蹙了蹙眉,剛要開口之時間,忽地,聽到了耳畔傳來了張氏清淺的細語,“今兒是你們月瑤表姐出殯的日子,平日里,童謠和月瑤親密如一人,我昨兒聽聞童謠被責罰禁足,可瞧著月瑤出殯,也不希望童謠不能相送,我便和你們父親求了請,伶歌,你不會有什么異議吧?”
好一招先斬后奏,方才在牡丹苑用膳之時,張氏決口不提此事,現下,以張月瑤出殯為由頭,讓慕童謠結了禁,也讓慕伶歌無話可說,只得頷了頷首,說道:“女兒沒有異議,昨兒,也是因為女兒的過失,才會讓姐姐被父親責罰,說起來,還都是女兒的不是。”
慕伶歌先張氏一步,將所有的過錯都攔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此一來,也將張氏兩頭的話,給堵了起來,張氏若是再想要以此事,找慕伶歌的麻煩,到時,便會成了張氏不講道理,慕伶歌明白,張氏也清楚。
張氏唇畔噙著一抹冷笑,淡淡地瞥了慕伶歌一眼,須臾,張氏將目光落在了慕童謠的身上,眼瞧著,慕童謠滿面的不約之色,便知道,慕童謠對于昨兒晚上所發生的事情,還不能夠釋懷。
張氏抬手,招了招手,示意慕童謠到自己的身邊來,慕童謠瞇了一下星眸,雙眸之中漾過了一絲寒芒,掠過了慕伶歌的身邊之時,狠狠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慕伶歌,鼻端當中,發出了一聲輕哼,蓮步微搖,走到了張氏的身邊,欠身一福,道:“女兒見過母親,見過三姨娘。”
“快起來吧。”張氏伸手,將慕童謠攙扶了起來,挽起了慕童謠的素手,滿是關切地說道:“瞧著這幾日,身子清減了不少,可是進食的不香。”
慕童謠聞言,琥珀色的瞳仁,瀲過了一絲寒波,宛如一把刀子,狠狠的刮過了慕伶歌的身子,收斂的目光,慕童謠委屈地抽了抽鼻子,語音微顫,柔了一抹細語,道:“女兒受了莫大的委屈,怎么能吃的下東西,昨兒夜里,女兒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足足跪了一夜,雙膝紅腫,一走路,火辣辣的疼。”
張氏輕輕地拍了拍慕童謠的手,用了和慕童謠十分相似的目光,怨毒地剜了慕伶歌一眼,張氏的臉上漫過了一抹不悅,剛要開口幫著慕童謠說話之時,可忽地,想到了慕伶歌已經將過錯攔到了她自己的身上,而且,昨兒慕晉元還責罰的慕童謠。
若是,此時張氏在出言責備慕伶歌,可不就是剝了慕晉元之意,到時候,顯得自己心胸狹隘,一味的幫襯著自己的親身女兒,怕是會落得一個刻薄庶女的名聲。
“自己毛躁,做錯了事情,也理當被責罰。”張氏立馬改了口氣,朝著慕童謠微微地搖了搖頭,俯身在慕童謠的耳畔輕聲地說道:“現下,是你表姐出殯,還不是時候修理這下賤的蹄子,你放心,這口氣,為娘一定替你出了。”
慕童謠聞言,頷了頷首,輕聲地回答道:“母親一定要給女兒做主。”
“你且放心,新仇舊恨,到時候咱們一并算!”說著,張氏的鳳眸當中,射出了一股凜凜地寒光,直奔慕伶歌而去。
須臾,張氏淡淡地吸了一口氣,側目瞥了一眼張月瑤的棺槨,微嘆了一聲,道:“哎,去看你表姐最后一眼吧。”
“是。”慕童謠聽聞張氏會為自己做主,嘴角便勾起了一抹淺笑,漫過了張氏的身邊,朝著張月瑤的棺槨走了過去。
慕伶歌的聽力過人,自然是將張氏和慕童謠的話,一字不落的聽進了耳廓之中,唇角微彎,勾起了一抹邪魅的冷笑,心中泛過了一絲玩味之意。
天氣炎熱,加之房中燃著元寶蠟燭,多少讓自己的額間生了些汗珠,慕伶歌抬起了素手,卷著帕子,輕輕地拭了拭額間的汗,收手之間,纖細的手腕一扭,暗中用了寸勁,打出了一股勁氣。
與此同時,慕童謠手中擎著香,剛欲要在蠟燭之上點燃,忽地,一陣陰風拂過,直接吹熄了蠟燭,折斷了慕童謠手中的香。
頓時,慕童謠臉色瞬變,心中一緊,不由得,背后冷寒涔涔,汗毛豎立,向后倒退了一步。
慕伶歌水袖掩著雙唇,唇角之上的冷笑更加的濃郁了起來,落手時,打出了一根牛毛針,借著房中裊裊的氤氳掩飾,直接打在了慕童謠的后膝之上。
“啪!”的一聲脆響,慕童謠的腳下一軟,直接將張月瑤的牌位打翻,向后倒退之時,裙角貼在了焚盧之上,薄紗易燃,頃刻間,點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