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伶歌懷中抱著秦思音剛剛生下來的死胎,踱步走出了房間之中,瞧見了幽蘭和幽梅。便對兩人吩咐道:“秦姐姐的身體還有些虛弱。我給她服用了十香返生丸,還有一個時辰的功夫,她才能夠恢復(fù)體力。這會子。你們就留下來照顧秦姐姐。”
“是。”
須臾,慕伶歌將目光落在了秦閣老和秦夫人的身上。微微地蹙了蹙眉頭,輕聲地說道:“閣老大人、秦夫人。你們也可以進去陪著秦姐姐了,從今日子時到明日子時。珍惜秦姐姐最后一天的時間。”
言畢。慕伶歌徑直地朝著馬房的方向走了過去,片刻之后,待慕伶歌來到了馬房中。翻身上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一手勒住了韁繩。雙腳猛然踢馬鐙,一騎絕塵。直奔北堂淵在西郊外的別苑而去。
……
拓跋淵自打身中奇毒之中,就一直纏綿病榻。每日都有專人伺候照顧,可是,身子不但不見好,反而是愈發(fā)的嚴(yán)重了,兩日了,即便是瑟瑟的秋風(fēng)吹過,北堂淵都感覺疼到了骨髓。
“扶本宮起來。”北堂淵這兩日,人參、靈芝、雪蓮不斷服用,面色看著紅潤,可渾身,就是提不起力氣來。
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北堂淵一手扶著丫鬟的胳膊,一手扶著床沿,才堪堪走了幾步,額頭之上就布滿了一層冷寒,他放開了丫鬟的手,想要自己試著走幾步,可剛剛挪動了腳步之時,身子一個不穩(wěn),噗咚的一聲,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原是野心勃勃的大皇子,而如今,就成了纏綿病榻的病夫,這個差距,讓北堂淵不能夠接受,猛然抬手,用力地捶著自己的雙腿,一雙狹長的鳳目之中,滿是水色,和之前那涼薄、陰毒的大皇子,簡直是判若兩人。
見北堂淵摔倒在了地上,兩名侍婢立馬上前,北堂淵猛地一揮手,怒聲道:“都給本宮滾開,本宮就不相信,我從此連走路都不成!”
“噗咚!”
北堂淵的話音一落,一屋子的侍婢跪了一地,一個個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北堂淵,“殿下,還是讓奴婢們扶您上-床休息吧!”
“都給本宮滾出去,都滾!!”北堂淵的雙眸猩紅,一雙眸子宛如掙脫了牢籠的猛獸一般,似是,隨時都能夠滅殺了房間之中的小羔羊們。
一個個的,在聽聞了北堂淵的話之后,顫抖宛如篩糠一般,紛紛垂下了眸子。
北堂淵怒視一群侍婢,怒聲道:“怎么,你們一個個的都當(dāng)本宮是廢人不成?!你們是不是覺得,本宮沒有你們不行!?”
“奴婢不敢……”
“滾、滾,都給我滾出去!!”北堂淵的雙眸猩紅,環(huán)視一周跪在屋子當(dāng)中的侍婢,聲音近乎獅子地咆哮。
那群侍婢聞言,一個個灰溜溜地跑出了北堂淵的房間之中,此時此刻,房間中端是剩下了北堂淵一人,他癱坐在房中,看著頭頂上四方的棚,眸中的淚水顆顆墜落。
“呵!”
忽地,北堂淵的身前,一聲冷笑,宛如一塊巨大的方石一般,猛地朝著他的頭上砸了過來。
他倏然一驚,緩緩地抬起了眸子,一雙墨玉琉璃一般的瞳仁,在眼眶之中微微一縮,像是見到了鬼魅一般,一瞬不瞬地望著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慕伶歌。
慕伶歌緩緩地俯下了身子,將秦思音生下的死胎,放在了北堂淵的面前,眸光之中閃過了凜然之色,冷冷地掃了一眼北堂淵,冷然道:“看看吧,這就是你的兒子,你大皇子的長子!!”
聞言,北堂淵垂下了眸子,看向了白布之中那臉色一片鐵青,可是,面容較好的嬰孩,頓時,倏然,北堂淵的面色一僵,一雙眸子瞪大好似銅鈴一般,一雙泛白的薄唇微微地顫抖,“不、不……我不看、我不看,你將他、將他弄走!”
“怎么?!秦姐姐拼了性命也想要為你生下的孩兒,你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嗎!?”慕伶歌冷眸一凝,望著北堂淵那張蒼白的臉,冷聲說道。
“拿走、拿走啊!!”北堂淵的聲音變得顫抖了起來,一雙瞳仁之中滿是驚恐。
“你放心,我會將他還給秦姐姐,因為,你根本就不配做這個孩兒的父親。”慕伶歌冷聲說著,將嬰孩抱了起來,不屑地睨了一眼北堂淵,冷然道:“我給你一個機會,秦姐姐明兒想要見你……”
“呵呵。”慕伶歌的話沒有說完,北堂淵冷笑了一聲,冷冷地望著慕伶歌,道:“你認(rèn)為,我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還能夠離開別苑之中嗎?!”
“我下的毒,我自然有法子讓你恢復(fù)如初。”
此時此刻,北堂淵依舊向著自己的生死,全然不顧及秦思音,這樣的人,慕伶歌恨不能將他當(dāng)場誅殺,可是,因為秦思音,慕伶歌忍住了心中的念頭,不屑地剜了一眼北堂淵,須臾,她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白玉瓷瓶,扔在了北堂淵的身前,冷然道:“這里有一枚丹藥,能夠讓你恢復(fù)三天。”
“三天?!”北堂淵瞇了瞇眸,沉聲道:“你絕對,我會同意嗎?!”
“若是,明兒你能夠讓秦姐姐安詳?shù)仉x開這個世界,我會考慮將解藥給你,別忘了,你的命,可是在我的手里,這件事,不容你不同意!!”慕伶歌聲音突然變得陰沉了下來,宛如來自九幽深淵之中的魑魅似的。
“這是你說的,君子一言……”
“哼!”不待北堂淵把話說完,慕伶歌冷哼了一聲,揶揄道:“君子!?你配嗎!?失信于女子,為了得到儲君之位,為了拉攏秦閣老,你不吸用蠱蟲來控制秦姐姐,同時,你親手扼殺了你的孩兒。”慕伶歌說著,俯下了身子,拉近了她和北堂淵之中的距離,眸子當(dāng)中的霜華之色,更加的濃郁了起來,仿佛,端是一眼,就能夠?qū)⒎块g之中的任何事物凍結(jié)一般,“你連人都不配做,何談君子!”
言畢,慕伶歌直接拿起了地上的白玉瓷瓶,將其中的丹藥倒在了自己的手中,直接塞進了北堂淵的嘴巴里,冷然道:“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是生是死,就在我一念之間,明日清晨,就在和你秦姐姐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秦姐姐會在那里等你,若是,你連初見之地都記不得了,那你也就只有最后三天的壽命了!”
“你說什么!?”北堂淵不禁瞪大了一雙眸子,詫異地看著慕伶歌。
“你剛剛服用下的,是解藥,同時也是毒藥,若是,沒有后續(xù)的解藥,三日后,你便會比腸穿肚爛,生生疼死!”
言畢,慕伶歌轉(zhuǎn)過了身子,朝著房門口走了過去,忽地,慕伶歌駐足,側(cè)目撇了一眼北堂淵,沉聲道:“想想你自己的性命,明天應(yīng)該怎么做,不用我告訴你了吧!”
話音一落,慕伶歌舉步走出了北堂淵的房中。
……
回到了丞相府之時,慕晉元已經(jīng)替秦閣老夫婦安排了房間,可是,兩人想要多陪陪自己的女兒,慕晉元也不好拒絕,便讓他們留宿在了寒月居當(dāng)中。
畢竟,寒月居是慕伶歌的地方,慕晉元自然是要知會一聲的,便一直都侯在丞相府的門口,瞧見了慕伶歌翻身下了馬,慕晉元便迎上了前去,蹙眉問道:“伶歌,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為父說呢?”
“父親,畢竟這件事牽扯甚多,您知道的越少越好,這對您,也是一種保護。”慕伶歌淡淡地道。
“哎!”慕晉元輕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思音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沒想到……”
“父親想不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慕伶歌懷中抱著死去的嬰孩,漫過了慕晉元之時,淡淡地說道。
慕晉元聞言,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慕伶歌說的并沒有錯,自從,慕伶歌的母親去世了之后,他渾渾噩噩地過了大半輩子,的的確確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有去想,沒有去問……
“伶歌……”慕晉元瞧見了秦閣老和秦夫人憔悴的模樣,心中有所感觸,看著慕伶歌掠過了自己的身邊之時,啟唇輕喚了一聲慕伶歌的名字。
慕伶歌側(cè)目,淡淡地看了一眼慕晉元,道:“父親還有什么吩咐嗎?”
“我……”慕晉元有些話想要對慕伶歌說,可是,話到了嘴邊,有不知道如何開口,怔了半晌,方才緩緩地開了口,說道:“對不起。”
“父親并沒有對不起我,您對不起的是我的母親,若是您覺得良心有愧的話,就將母親的靈位,放進慕家的宗祠吧。”慕伶歌垂下了長長的睫羽,緩緩地回過了頭來,踱步便朝著寒月居的方向走了過去。
慕晉元聞聽了慕伶歌的話之后,站在了原地,看著慕伶歌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愣了好久好就好久……
“哎!”
良久之后,慕晉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地抬起了頭來,看著鉛云低垂的天空,心中惆悵百轉(zhuǎn)千回,久久不能夠自拔。
或許,從一開始,他和慕伶歌的母親再一次,就是一個錯誤。
錯誤的相遇、錯誤的相愛、錯誤的成婚……
最終,她宛如流沙逝于掌心,越是想要抓緊,一切到頭,終究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