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頭的身子一顫,臉色瞬間便得慘白一片,一雙杏子眼中的瞳仁。猛然一縮。額頭之傷沁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子。
慕晉元瞧著那小丫頭的模樣,并不是裝出來的,微微的瞇了瞇一雙宛如鷹鳩一般的眸子。聲音一沉。冷然道:“說!你究竟看見了什么?!”
“砰砰砰……”
那小丫頭連連磕頭,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了地面上。眨眼之間,她的額頭之上。便出現了一大片的血痕,她一邊磕著頭。一邊說道:“老爺。奴婢、奴婢……”
說話間,那小丫頭抬起了眼眸,將目光落在了慕伶歌的身上。身體抖如篩糠。死死地咬住了雙唇。沉吟了好半晌之后,那小丫頭方才開了口。說道:“奴婢、奴婢昨兒夜里曾經看見了二小姐,在柏松苑的西廂房外不知道埋下了什么!?”
“哦?!”慕晉元的臉色一沉。緩緩地回過了身子,看向了慕伶歌,瞇了瞇雙眼,沉聲問道:“伶歌,她說的可是屬實?!”
慕伶歌蓮步微搖,徑直地走到了慕晉元的身前,欠身一福,淡淡地說道:“回父親的話,女兒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也并不知道,為什么一個沁雪居的丫頭,會在柏松苑的西廂房外出現?”
說著,慕伶歌挑了一下眉梢,將目光落在了那個小丫頭的身上,“我想要知道,你為何去柏松苑,又是什么時辰看見的?!”
“昨兒、昨兒,奴婢是戌時,奉了小姐的命令,想要去柏松苑問問二小姐,有關于晴鐘姑娘的事情,可剛剛到了院落外,便瞧見了一道人影,在柏松苑外埋下了什么,奴婢一時間好奇,所以跟上去了瞧了瞧。”那小丫頭抬起了睫眸,看了慕伶歌一眼,回答道。
“呵呵!”慕伶歌淡淡地笑了笑,盈盈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那個小丫頭,唇畔上翹,抬起了手來,將一縷散落而下的青絲別在了耳后,“那個時辰,按理說,我應該是被禁足在了房間當中,姐姐也是知道我被禁足一事的,難不成,姐姐為了一個丫頭,還違背父親的命令不成!”
“大小姐、大小姐說是因為害怕二小姐被鬼魅所迷惑,所以、所以才會……”
“鬼魅?!”
慕伶歌眉黛一凝,將目光落在了張氏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張氏,須臾,慕伶歌徑直走到了白氏的身前,撩起了裙幅,給白氏磕了個頭,聲音一顫,雙眼之中瞬間蒙上了一層水色。
“歌丫頭,你這是做什么?!”白氏蹙了蹙眉頭,伸出了手想要將慕伶歌給攙扶起來。
“祖母,孫女兒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姐姐的這個丫頭,竟然將孫女兒往火坑里推,孫女兒在府外尋醫治病這么多年,雖然不懂得咱們府中的規矩,但是也知道,下人不能夠隨便冤枉主子的,孫女兒懇求祖母還給孫女兒一個公道,待事情結束了之后,允許孫女兒離開丞相府回醫廬!”慕伶歌字字鏗鏘,將心中的委屈一一的對白氏說了出來。
聽聞了慕伶歌的話,白氏的臉色微微一變,現在,慕童謠的前程已經斷了,倘若,慕伶歌再離開了相府,到時候,端凝長公主和東陵靖那里,白氏應該如何交代,總不能夠將慕童謠冒名頂替了不是。
“歌丫頭,你先起來,既然這個丫頭說是看見了你在柏松苑當中埋下了東西,咱們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嗎?到時候,祖母給你做主!倘若有人冤枉了你,祖母定然饒不了她!”白氏邊說著,邊將慕伶歌給攙扶了起來。
一旁的張氏聽聞了白氏的話之后,嘴角微微上揚,臉上一抹邪魅的冷笑一閃而過,抬起了手來,輕輕地撫了撫云髻之上的發簪,舉步上前,挽起了慕伶歌的手,輕輕地拍了拍,道:“伶歌,你放心有我和你父親在,誰也不能夠冤枉了你!”
哼!慕伶歌心中冷笑了一聲,既然,張氏都已經這么說了,若是不讓她死心,豈不是枉費了張氏的一番好心,慕伶歌將自己的手,從張氏的手中抽了出來,側過了身子,朝著張氏欠身一福,道:“那就還請大娘給女兒做主了!”
“你且放寬了心,你是相府之中的二小姐,誰也不能夠冤枉了你!”
張氏話里有話,這分明是在告訴白氏和慕晉元,她慕伶歌的身份貴重,怎么是沁雪居的一個小丫頭,能夠隨便有膽子去冤枉的。
依照白氏的意思,眾人前往了柏松苑當中,為了公平起見,白氏命了周婆子,慕晉元派了阿四,張氏指派了玉蘭,三人同時在慕伶歌居住的西廂房外的土地當中開始翻找了起來。
可是,三人幾乎將西廂房的花圃當中翻找了一個遍,愣是什么都沒有找出來,玉蘭是知道,東西是埋在什么地方的,還特意將每一個脈了東西的地方找了兩邊,可最終,依舊是一無所獲。
三人快步地走回到了白氏、慕晉元和張氏的身前,紛紛地搖了搖頭。
“大夫人,什么也沒有找到!”玉蘭抿了抿雙唇,俯身在張氏的耳畔對張氏說道。
聞言,張氏的臉色倏然一變,自己明明命了下人,在柏松苑外,埋下了於菟,怎么可能什么都沒有找到,張氏抬起了眸子,冷冷地看向了慕伶歌。
瞧著慕伶歌瑩白的纖手微抬,輕輕地撫了撫云髻之上的發簪的流蘇,唇畔噙著一抹帶著揶揄之色的冷笑,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張氏的心頭忽然地一沉,腦海之中瞬間想起了慕伶歌的邪魅的冷笑,原來,慕伶歌早就已經發現了一切,做足了準備,就等待著自己落入她的陷阱之中。
不由得,張氏水袖之中的雙手,緊攥成拳,染著鳳仙花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張氏的掌心之中,張氏抬起了睫羽,在陽光的照耀下,在臉上留下了兩道剪影,雙眸之中射出了凜冽的寒意,恨不能用目光,直接將慕伶歌單場擊殺。
慕伶歌看見了張氏的模樣,嘴角之上的冷笑愈發的濃郁了起來,折纖腰以微步,徑直走到了白氏的身前,撩起了裙幅,俯身跪在了白氏的面前,卷起了帕子,輕輕地拭了拭,雙眸之中溢出的淚水,啜泣著說道:“祖母,孫女兒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姐姐房中的丫頭,讓她這般的冤枉孫女兒。”
說著,慕伶歌垂下來眸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個小丫頭,瞧著此時此刻已經傻眼的丫頭,慕伶歌心中冷哼了一聲,側目看向了白氏,繼續說道:“祖母,您是知道了,現下正是梅雨季節,就算是孫女兒再傻也好,也不會在自己的房門外埋下東西,倘若,一連幾日的陰雨天,什么東西都暴露在人前了。”
慕伶歌的話,前半句,將所有的罪責,全部都拋擲在了慕童謠的身上,再聯想到昨兒晚上,慕伶歌被一個已經死了幾個月的丫頭,請到了暢音閣,隨后,又有丫頭口口聲聲說慕伶歌施展了厭勝之術。
而后半句話,全然是說給張氏聽的,完全是在諷刺張氏的蠢頓。
“祖母,孫女兒的清白已經分明,還請祖母應允了孫女兒,讓孫女兒離開丞相府,回到醫廬去。”
說著,慕伶歌啜泣的更加的厲害了起來,那委屈的模樣,哭到了白氏的心坎里去,慕伶歌一而再的將白氏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不但沒有好好獎賞,反而讓一個低賤的下人給逼成了這個樣子,堂堂丞相府的二小姐,竟然連下人都能夠欺負,而且,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竟然想些了那下賤的蹄子的話。
白氏俯下了身子,雙手扶著慕伶歌的雙肘,將慕伶歌給攙扶了起來,卷起了帕子,親自擦拭著慕伶歌臉上的淚痕,輕輕地撫了撫慕伶歌好似柔荑的纖纖素手,輕聲地說道:“歌丫頭,今兒這事,祖母替你做主了!”
若非張氏提及,闕府上下怪事連連,就不會給那個丫頭冤枉慕伶歌的機會,相府之中,想要針對慕伶歌的人是誰,白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的很,一個丫頭,怎么敢抖了那么大的膽子,卻冤枉自己家的主子,這背后,一定是受到了唆使!
可白氏更明白,張氏一族對于幕府來說,有多么重要的意義,張氏夠聰明,她會將一切罪責推給眼前的這個小丫頭,所以,白氏口中所說的做主,也只不過是,讓一個下人承擔了所有的罪名。
白氏明白,張氏也明白,慕伶歌更明白,慕伶歌只不過是淡淡地笑了笑,心中,卻是沒有絲毫的愉悅感,垂下了眸子,慕伶歌朝著白氏欠了欠身,聲音柔弱地對白氏說道:“祖母,您是誠心禮佛的善心人,這丫頭,許是看錯罷了,嚴懲孫女兒瞧著也就算了。”
白氏早就已經說過了,若是慕伶歌被人冤枉,定然不會輕饒,慕伶歌這么說,也只不過是說給慕晉元聽的,瞧著慕晉元的臉色,慕伶歌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冷笑。
慕晉元能夠做到丞相的位置,也不全是因為張家的功勞,他是有大智慧的人,慕伶歌之前的話,一一的點給了慕晉元所聽,就是要讓慕晉元知道,自己是被沁雪居所算計了。
現在,慕伶歌更加的肯定了,慕晉元已經有所懷疑,只見,慕晉元走到了那個小丫頭的身前,冷冷地說道:“阿四,把她給我賣到怡紅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