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姐妹二人攜手而行。
一陣風過,紅梅花瓣隨風蕩了一地,點點如心頭殷紅的血。
黛玉捧一抔雪,夾雜著淡淡梅花香,湊去了鼻尖。
“顰兒,又在偷懶么?還不快些,若是日頭出來融了,就失了清香。”妙玉催促。黛玉面頰微紅,小心翼翼用白色瑪瑙碟子收集梅花蕊上的積雪,嘴里埋怨著:“想是姐姐庵中昔日那些古怪的茶杯茶盞都是耗盡這種閑工夫得來的。吃一盞茶,勝似品仙界甘露,若是等著解渴,就活活的旱死了。看來還是寶玉做那牛飲的茶最為爽快?!?
妙玉只顧在花樹間穿梭同黛玉說笑著,忽然神秘地對黛玉說:“聽說寶玉在南書房狠狠教訓了十七皇子,害得十七皇子罰跪夫子牌位,恨得咬牙切齒的。結果去尋機報復寶玉,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害了自己被皇上教訓了一頓。雖然是小懲大戒,一雙手掌是要被打腫成熊掌了。急得那日四叔父尋了寶玉求情呢。十三叔說,從不見四叔開口求過誰,就是十三叔少年時頑皮被先生責罰,四叔都不曾求情的。可見寶玉的本領了?!?
妙玉說起寶玉,眼里透出興奮的光澤,但看了黛玉愕然望她,就斂了心里的笑意問:“你真是如此厭煩他嗎?”
“誰?”
“寶玉?!?
“是他呀?”黛玉淺然一笑,冷冷的奚落,“人人都捧在說是寶玉,我看不過是塊頑石不知好在哪里?”
“你們兩個昔日膩在一處,我只當你喜歡他,誰知道竟然如此生分了。”妙玉悵然道。
妙玉又問:“你可是對十三叔有情?”
“啐!又渾說了,哪里見得這皇家的貓兒狗兒就都是好的了?”黛玉羞惱,妙玉也不便多言。
“姐姐莫忘記了,寶玉是要快成親之人了,過不多時,寶釵姐姐怕就要過門了?!摈煊竦脑捖唤浶?,揪下一朵別致的梅花,在手心把弄。
“你還不知嗎?薛府同賈府的姻緣了了?!泵钣窦{罕道。
黛玉抬頭更是好奇。
“聽說,薛府的那個少爺在外為非作歹,好像同個什么客串旦角的戲子做出什么不正經的勾當來,不知如何惹怒了人家,被拖去郊外泥溝里一頓暴打,頭破血流還是其次,衣服給剝盡了狼狽不堪的。事后薛公子還尋仇喊打喊殺的,可惜那打人的人還逃逸了。如今鬧得滿城風雨的。聽十三叔說起,那日十三叔還對賈大人戲言說,若是寶玉攀了薛府這門親事,日后的家門麻煩怕是少不了的。你想想,這能不遭連累嗎?似是因了這個,賈老爺尋了個八字不合的由頭,就把這樁子婚事給悔了。還不知寶釵傷心成什么樣子呢?好端端的,如何的這么如花似玉冰雪聰明的女孩子貪上這么個混賬哥哥?”
黛玉聽得心里暗笑,十三殿下,果然是詭計多端。他此舉壞了金玉良緣,到底是幫自己還是幫妙玉呢?
轉回永福宮,三人正歡笑間,一聲通稟“十三爺”,一個身影挪了進來。扶著門墻走的甚是艱難,卻仍氣勢不減。眾人抬頭,正是十三皇子。
三人忙行禮,妙玉上前斂衽,堂堂正正地叫了一聲“十三叔”。十三皇子點頭,目光帶出一絲欣慰。她終于肯這般叫他了。他目光掃視,見到一旁立著的寶黛二人略有些尷尬,似是無意道,“本是來看看音雨的,不想你們二人也在此。”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黛玉身上逡巡,卻不敢直視,只是淡淡的余光。黛玉行禮起身,目光仍是不敢望他。她忽然怨怪起自己來,她怕,說明她還放不下??墒虑槎家讶绱耍麑λo半點牽掛,她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一切都是往事了,都如昨夜星辰煙消云散。溫暖的記憶,埋葬在那場大雪中,無聲無息,無影無蹤。他絕情至此,她還怕什么呢?見過了自己最狼狽的模樣,那么,也可以告訴他如今的自己過得很好。
于是黛玉展顏,對他露出一個絕美的微笑,如寒冬旭日,還有意向寶玉身邊靠靠,貼近的樣子。一瞬間,十三有微微的失神,記憶中她從沒有這樣笑過。不是雙眉微蹙,便是珠淚漣漣在他懷中。原來她的笑,也
可以這樣美。那笑容明明是沖他的,可又不屬于他。那是一種陌生而疏離的感覺,明明近在咫尺,卻再也捕捉不到那種溫暖。他仿佛已再激不起她心中任何波瀾,一切又恢復到云淡風輕的舊時模樣。
相對坐望,平淡猶如陌生人。
“寶玉,你好大的膽子!”十三沉下臉兒佯怒的一聲喝,眾人皆驚,愕然無語,都望著十三。
“聽說,十七弟被你整治得認輸告饒都不行,四哥昨日都為此巴巴的去求你高抬貴手了?”
寶玉撲哧一笑,釋懷道:“殿下抬舉折煞微臣了,微臣斗膽,哪里敢呀?”
“不敢?小十七的手心快被打成熊掌了,托塊兒豆腐直接入盅就可上宴席了。你可知道父皇平日多疼愛他?哪里讓他如此的吃過苦頭?前日里看,屁股都是青的,你可是屢屢的語出驚人呢!”十三的話里滿是責怪。
寶玉卻淡然道:“這個么,殿下就更冤枉寶玉了。寶玉不過是向皇上稱頌昔日太傅們教導十三爺成才的功績,皇上是心儀十三爺的才華,才想如法炮制的打造十七爺成材。至于督促的法子,太傅們如何去督促管教,其實寶玉能左右胡言的?”
“啐!你自然不會左右,可是你會敲邊鼓,更是可惡!”十三笑罵道,“是誰當了眾皇子和太傅將了皇上一軍,說什么玉不琢不成器,子不教父之過的,不動聲色的就挑起皇上的火氣,生生的把十七弟罰跪了一夜?還有,是誰想皇上進言說,鐘老太傅咳嗽病沉,因退養為先,舉薦昔日教導太子的黃啖老師傅出山來教導皇子們,這黃夫子出了名的軟硬不吃,厲害如包公,就是二哥昔日調皮還被他打破了頭。如今十七不過才十日就挨了四次打,皇上御賜的戒尺懸在南書房,金口玉言無法收回,心疼氣惱不得?!?
“十七殿下過于頑劣,難怪皇上氣惱其不成材?!睂氂窆室鈉ha科打諢,氣得十三敲他腦門罵:“是氣惱你小鬼多作怪,竟然給皇上設圈套了。你當四哥如何平白的來替十七弟求情讓你高抬貴手呀,還不是父皇的授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