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桃花滿天,燦爛如云霞時,寶玉一身素服攜了林妹妹的手拜別了老祖宗要送林妹妹回蘇州老家去省親靜養,臨行,特地去看望了湘云。
如今湘云已不在了史候府,外面都在盛傳史候府的一位小姐因一時頑皮行走郊外冰凍未開的湖面,恰逢春來冰化,不慎墜入冰窟窿溺水而亡,尸體都未打撈到。
而先皇陵寢旁守墓的小宅院里,滿園的梨花清香,滿樹梨花如天邊白云,一團團一簇簇,蓋了天空。
一身淡綠色衫子月白裙的湘云正在蹲在庭院烹飪菌菇湯,香氣四溢,大聲在嚷:“十四哥哥,十四哥哥,你來嘗嘗,今日的湯可是強過昨日了?”
寶玉尋聲迎過去,那庭院中滿是嗆鼻的煙氣,瓦罐里滿是草灰。黛玉拉起臉上黑熏的湘云,為他擦拭著臉上的灰塵,看她眉眼依舊秀美,只是臉頰比起先時瘦了許多,肌膚也染上一層淡淡的日光色。黛玉掩口笑她:“讓我好生看看,自當是灶王婆子來了呢。”
湘云甩開她的手道:“不知是哪個小狗兒的鼻子靈,尋了味道來的。”
“小狗嗎?十四,十四!”身后跟隨的十三爺一聲呼喚,搖著尾巴奔過來那只太后宮里雪白的小西洋哈巴,肥嘟嘟的身子,踩了一地才出頭的青草探頭探腦的望著眾人,那滑稽的樣子逗得眾人大笑不止。
怕這也是苦中作樂,一身孝服的十四爺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慘然一笑,淚光瑩瑩。黛玉見他滿臉的胡茬,顯出幾分蒼老,再沒了昔日在宮里那頑皮任性的富貴皇子的模樣,心里一陣酸楚。
寶玉道:“寶玉同林妹妹就此辭行,去江南了。不知此別,何年何月何日能再見?”
湘云起身執著黛玉的手問:“林姐姐,這就打算一去不回了嗎?”
寶玉帶了欣喜的望一眼黛玉,對大家說:“四爺許了我們去蘇州,尋個鹽道的閑差,在那里賞花賞景頤養天年吧。不問紅塵俗世,同你們一樣,落個清閑。”寶玉捫胸道,對未來滿是憧憬。
“云兒,這里離京城遠,就是苦了你。”黛玉看著
四周簡陋的一切,滿是心疼,又是離愁別緒,不由握住湘云冰冷的小手,更是說不出的憐惜。
湘云莞爾一笑道:“那多虧了十三哥哥的妙計安天下,能安排湘云此生常伴左右伺候十四哥哥。這都是湘云罪有應得,只是連累了十四爺,也連累了你們。害得寶玉和十三爺平白的受了這場委屈。只是,湘云心里還是不服!”
寶玉驚得一把捂住她的嘴狠狠喝一句:“云兒!”送開她時才叮囑道,“你就管住自己的xing子,管住嘴,為十四爺惜福吧!”
“十三,你的臉色不好,千里馬也不能累死。為他,你值得嗎?”十四冷冷道。
十三蹲在他面前道:“十四弟,你可以恨他,日后你我不提他,但是你必須認我這個哥哥,你逃不脫的。我不是為他,是你,為額娘,為我自己!”
兄弟二人手握去一處時,十四提醒道:“寶玉,就如此輕易從他眼皮下走了?你還不知道他,這一路去江南,不定會殺出什么草寇強盜,疑惑險灘翻船。你明白的。”
兄弟二人對視時,十三立時滿眼的驚惶和遲疑。是的,十四的提醒正戳中他的軟肋,其實他一直有此顧慮。寶玉,他必須保全他。更有林姑娘。
“人不為我所用,毋寧毀之!他由來如此。父皇昔日就說他是個梟雄,曹操一般的梟雄。可他還口口聲聲道,昔日所有的苛刻惡毒,都是為了我,為了立威,不讓宮里那些奴才欺負我和額娘。可是如今呢?你是全然看到了,他到底是為了誰?”十四憤然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如此,我認賭服輸。只是我是莫名其妙的被推上這賭局,我十四無心去堵,這本是父皇一早安排妥的位置,如何的他要如此苦苦相bi!我不曾有心去害他,他如何都是我的四哥,看在母后的份上,我如何會去害他!”
憤怒化作淚水,奔涌而下。
“若可以回頭,我只要父皇母后好好的活著,十四什么也不想要!若沒有什么皇位之爭,十四還會有許多兄長,如今,蕩然無存了!”十四慘噎的話語,十三拍拍他的肩頭嗔
怪道:“哎?可還有我這個十三哥呢,我可不曾得罪你。”
“在說什么呢?”黛玉過來,端來茶果。
十三一眼掃見那墻角的梨花樹,下面石桌上一盤殘棋。簌簌的花瓣含香灑落棋枰,滿是雅意。那情景,仿佛是襲人在櫳翠庵里初愈,她還是那清婉得令人驚艷的世外仙姝,他還是那翩翩少年皇子。
“林姑娘,可否賞臉,再手談一局?”十三慨然道,似萬事過眼,都做云煙,絲毫不掛心上。
只黛玉露出些惆悵,點頭應了。
一盤棋下了兩個時辰,十三起身推枰認輸時,黛玉淡然一笑,只悄悄的藏在手心一枚那烏亮的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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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后,京城傳來消息,賈府榮極一時的公子賈寶玉在攜表妹林氏回江南省親途中,意外遭逢舟船觸礁,船中人無一幸免于難,翻入激流,溺水而亡,尸骨無存。賈府內痛失愛子,皇上都親自問撫,下旨著御弟睿親王十三爺承征前去吊唁,北靜王水溶隨行,所用裝殮下葬規格依親王例,好不榮耀。因憐恤賈寶玉在宮中曾盡忠兩代君王,皇上還特下旨對賈府另有封賞。
翌年,賈府的長孫賈蘭高中金榜亞元,三公子賈環二甲十三名,賈府又是一片喜氣洋洋。
三小姐探春嫁去南疆,誕下一小王子,也帶來京城省親。
只是一年之內,八王爺承衡及九王爺屢屢遭貶,被皇上賜以“野獸”“畜生”等不雅的封號,可見兄弟手足恨意之深。
王熙鳳還曾好奇多事的向賈太妃元春打探這是為何?好歹是自己兄弟,便是昔日奪嫡只恨,如今既然得了皇位,何苦還要如此泄憤趕盡殺絕呢?
賈妃淡然一笑,模棱兩可道:“似聽人提及,昔日十四皇子在新皇登基大典上鬧的那矯詔,是八王爺親筆。”
鳳姐還不解地尋思,那八王爺同十四爺難道真是**的嗎?
永福宮因雨夜雪夜時常能聽到皇太后凄慘的哭聲,所以被皇上下旨封了宮門,平日除去十三皇子偶爾去里面行走祭拜,再無人問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