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因二姐姐迎春初嫁入孫府就遭凌虐,氣惱非常。
因心中放下不下二姐姐迎春,忍不住就只身去孫府看個究竟。
寶玉曾聽人說,孫紹組府中是大同府人氏,祖上也是戎馬得的軍職,因他祖上還算得是寧榮府中的門生,所以算來還是世交。若沒有昔日賈府的提攜,怕也沒有孫府的今日。
寶玉來到孫府上,孫紹組春宵未盡興尚在酣睡未起。
寶玉心想姐姐不過是新嫁娘,怎么如此貪睡,不必晨昏定省伺候舅姑嗎?心里不由有些嘀咕,難道二姐姐嫁來孫家有些恃了娘家的勢力傲人,不守婦道,連這些規矩都荒疏了嗎?
寶玉因了問小廝:“你們新奶奶日日如此貪睡嗎?”
小廝微怔,旋即說:“新奶奶?哦,我們新奶奶一早就起了,去老爺太太跟前去伺候了。”
“哦?新奶奶不在你們少爺身邊?”寶玉一驚,新婚燕爾,如何姐姐早起,姐夫懶睡?
寶玉心里一陣寥落問:“少奶奶人在何處?我去同姐姐說說話。”
小廝有些遲疑,似不忍讓外男入內室。
寶玉說:“我不過是去同姐姐說說話,不如,我去拜見一下伯父伯母請個安去?”
小廝一聽寶玉說要去拜見老爺太太,就引了他去。穿過過堂,一片綠蔭掩映的廳堂,入秋些許葉子已是金黃色,但是仍不掩翠意。寶玉看這府里雕梁畫棟的闊綽,忽然一怔,似曾來過,他快行幾步自言自語:“這里我似曾到過?”
隨行的小廝被他唬得一驚,咂咂舌不知如何說,以為寶玉在癡人說夢。
寶玉四下里看,雖然這亭臺樓閣比他印象中的光鮮些,但依舊是那樣子。是了,那是賈府抄家后,家道中落,逢了年節難過年關,母親催促他再三,去拜會些親戚借些錢來過年,更備他來年科考之資。寶玉曾不情愿的來到過孫府,那時,印象里孫紹組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對他大加侮辱,孫世伯和伯母對他冷然奚落。那時的場景記憶猶新。
好在,這是重生。正堂幾間敞軒,孫老爺才梳洗起床,正用過早膳點心泡了一盞碧螺春,熱騰騰的茶氣氤氳著,孫老爺吹了茶煙悠悠地問寶玉:“賢侄如今讀些什么書?來年可要備考?”
寶玉一想,這孫老爺多半也是頤養天年,兩耳不聞窗外事了。于是謙遜的說:“小侄愚魯,尚不急了科考。如今蒙圣上隆恩,選在宮里南書房給十七皇子做侍讀,平日里隨在養心殿皇上身邊做些筆吏尚書墨之職。”
這些日子十四爺出征,皇上吩咐十六、十七皇子去養心殿伺候,代圣上做些朱批奏折或是謄寫雜務。無奈十六、十七皇子少不更事,不是筆下馬虎,就是筆力欠佳,反是一旁服侍筆墨的寶玉被皇上一眼看中。雖然少了十三、十四,寶玉如今還是用得順手,頗得圣心,皇上就留下了寶玉在養心殿伺候,南書房也去得少了。今日為了二姐姐迎春來見孫家人,自然不能被他們小覷了去,寶玉一時聽孫世伯悠悠的問起,便順口答道。
誰想到孫老爺一聽寶玉如今是皇上跟前的人兒,驚得嗖的放下手中茶杯,
也沒有了那份悠然的矜持,打量寶玉問:“這么說,賢侄如今是侍奉在圣上左右?”
寶玉一笑道:“伺候主子本是應該的。所以科考之名累之事就暫且擱置了。”
“哎呀呀,賢侄真是賈府的千里駒呀!”孫老爺眉開眼笑,忙吩咐人去傳府里的幾位公子來拜見。這時迎春聞聽寶玉來了,忙進來見禮,給公婆伺候著端茶遞水。
寶玉看到迎春面頰上還有淚痕,神色黯然,就問:“姐姐這是怎么了?一早上就愁眉不展的,莫不是同姐夫爭點心吃斗氣呢?聽說姐夫還未起身,可是身子不適?”
迎春惶然道:“他,昨夜是丫鬟服侍他的,我在柴房,自然不知。”
“柴房?姐姐如何去柴房?劈柴的事兒自有下人去做。”寶玉故作糊涂道,“孫府也是大戶人家,難不成這些小事都要少夫人親力親為嗎?”
孫老夫人一聽寶玉的話音不對,忙陪笑了說:“若說我這個媳婦是個賢德的,就是有些醋意十足,男人嗎,平日里同哪個丫鬟多說一句話,笑一笑,她就惱了賭氣去柴房住。小夫妻沒有隔夜的仇。”
寶玉看那孫夫人生得年輕,卻是一臉刁鉆相,聽說她是孫世伯的續弦,孫紹組的生母,難怪,有其母必有其子。寶玉說:“我這個姐姐,自幼的好xing情,在府里就是婆子丫鬟都能拿捏她,所以嫁人的時候家中老祖母特地囑咐伯父伯母為她挑選個xing情好品xing端正的姑爺,生怕她吃虧受委屈了去。所以我一看家姐這面色才不免得不安心了。前些日子,宮里的小皇子坐百日慶,小侄進宮去,見到賢德貴妃娘娘,還特地的問起了二姐姐和孫姐夫的近況,說是皇上也在問起呢。”
孫老爺和老夫人對視一眼,各懷鬼胎,只得含糊了岔開話題。恰是幾位公子來了,孫老爺引薦了寶玉給他們一一相見,囑咐兒子們務必效法寶玉,光宗耀祖,有番作為。
寶玉在孫府里又待了些時候,孫紹組才起身來相迎,樣子懶懶的,似在怪寶玉多事,言語中甩出一句道:“賈府如今是風光再現,自然花銷處也就大了,難怪貴府的赦老爺借我的銀子越發的多了。”
“畜生!難道你老丈人還賴你的銀子不成!就是你媳婦娥眉善妒拈酸吃醋的不守婦道,你也不該冷落她才是!”孫老爺斥責道。
寶玉聽得這話硌耳,就cha話說:“拈酸吃醋在賈府不曾有,不知在孫府如何就染上這習氣。不過,斗嘴歸斗嘴,動手打人就是姐夫的不是了。家姐纖纖弱質一女流,怎么驚得起如此的大棒辱打。那日回府,老祖母見了姐姐身上的新傷舊傷,哭了一夜。寶玉實在不忍讓高堂風燭殘年的惦念,才特地來看望家姐。”
寶玉見孫紹組耿耿的不服,似是寶玉多事來尋他麻煩,孫老爺夫婦也難免的袒護兒子。寶玉見姐姐迎春神色凄迷,含淚望著他,他也諸多的無奈,但想想,怕是敲山震虎,孫家自此也就收斂了。
果然,寶玉走后,孫老爺大怒,指著孫紹組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不是說,這個媳婦是賈府的庶出,同個高等的奴婢一般被你老丈人賣給你的嗎?你還說
,就是打死了,賈府也不會當她是個什么小姐,無人問津的。怎么榮國府這嫡出的公子跑來興師問罪了?這還是皇上跟前的人,你怎么都不對我們講呢?”
孫紹組原本同丫鬟寶珠廝混了一夜,玩得正酣,早上又來了興致,正在床上滾翻著,忽聽人叩門急促的催他起床說老爺傳他去,驚得孫紹組又氣又惱的起來,才知道是賈寶玉來了。如今父親一番責備,他自然不服,嘀咕幾句,惹得孫老爺大發雷霆,又訓斥了他幾句。
寶玉氣哼哼的回府,見到黛玉就將在孫府的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忿忿道:“難怪孫紹組如此猖狂,原來是府里家風如此。孫老爺明明知道他兒子風流成xing,拿個丫鬟睡了少夫人的床,還為兒子遮遮掩掩。”
黛玉勸他說:“你這么去,未免魯莽了,這些話多是對君子所言,若他是個小人,自當拿小人論處。”
果然,過不到幾日,迎春哭哭啼啼的回府來跪求寶玉,切莫再去孫府為難她了。
寶玉驚得不知所措,問她出了什么事兒,她只是哭了搖頭不肯說。
因迎春畢竟是個女孩兒家,有些話不必對寶玉和未出閣的姐妹們言講,李紈是大嫂嫂,鳳姐又是迎春的親嫂子,二人遞個眼色就勸了迎春去內室說話。原來孫紹組窮兇極惡,因為寶玉登門興師問罪,父親礙于寶玉如今的勢力不敢發作,只將孫紹組罵了一頓,囑咐孫紹組此事一定不能鬧大,免得傳去皇上耳朵里有礙他的前程。
孫紹組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將迎春剝光了毒打,誣陷她是妒婦,虐打了丫鬟,刻薄小妾,不孝順公婆,還要將迎春拖去庭院里示眾。嚇得迎春磕頭哭求,才被孫紹組逼得應了是自己的罪過挑撥了內弟來孫府鬧事兒,保證日后再不回娘家胡言亂語。迎春怕寶玉再來孫府為她出頭,只得哭了回來求寶玉高抬貴手。迎春的懦弱讓寶玉跺腳咬牙恨之不得。
見寶玉額頭都氣得青筋暴露,黛玉為他揩汗低聲勸他說:“看你,說你魯莽你果然就是了。都成了李逵張飛了。你想想,這種事兒,只可智取,不可強攻。”
寶玉聽她的話有幾分道理,忙問:“妹妹可有妙計?”
黛玉搖頭說:“具體的主意我沒有,只是你說孫紹組品行不端,人言孫紹組品行不斷,可是偏偏孫紹組的罪名還有坐實,他還反咬一口。若是抓住他的把柄讓世人皆知,無法推諉,怕是此事他自然就有所收斂。若依了此刻的狀況,就是鬧去宮里,非但元春姐姐無法替二姐姐做主,怕是反還要污了元春姐姐的名聲受累呢。”
寶玉沉吟片刻,搖頭沉思而去。
來到宮里,寶玉更是愁眉不展,十七皇子端詳了他問:“寶玉,你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一臉愁容的。”
寶玉滿懷的苦楚無處訴,因近日同十七皇子也算不打不相識,處得親近了許多,就把府里遇到的事兒對他說。十七皇子一聽就笑了,對寶玉說:“呆子,你也太過呆傻了,這種事兒還不容易嗎?換上他是個蒼蠅一定去抱有縫的蛋,聞了腥臭必去的。”
寶玉抬眼看著他,十七的眼睛滿是狡黠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