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想,皇上原本是位慈父,想是對妙玉姐姐不會差。只是皇上既然是慈父,如何對太子一事依舊耿耿于懷,不肯輕赦了?
“十三叔,妙兒侄女兒!你們可在屋里嗎?”十八皇子承徐搖搖擺擺的進(jìn)來,大模大樣,嬰兒肥的小臉兒胖嘟嘟的,一進(jìn)來看到了寶玉和妙玉,就笑得親昵的上前。
黛玉和妙玉起身微服一禮,十八皇子大模大樣對妙玉說:“妙兒,你要叫我十八叔,給我請安。”
十三瞪眼道:“頑皮!”
十八皇子跺腳扭身子說:“她是我侄女兒,都喊你十三叔,為什么不喊徐兒十八叔呢?”
寶玉見妙玉面頰微紅,忙上前替她解圍說:“十八殿下,適才妙郡主尊十八殿下為叔父了,只是聲音小些,殿下沒聽清。再者說,老一輩的規(guī)矩,晚輩給長輩大禮參拜,拜一次長輩都要打賞的,不能丟臉。要什么給什么。若是妙郡主若是故意多拜幾次,十八殿下次次破費不說,怕是養(yǎng)在宮里的那些暹羅國白鼠呀,大理國貢的黃金腿兒蟈蟈虎兒呀,都要被她討要了去,豈不蝕本?”
寶玉深知十八爺年幼還是孩子,頗是會聚財斂財,自己的東西很是吝惜的。果然一針中穴,十八嘟噥不語,卻不服的對寶玉說:“國舅哥哥,你讓我放在黃太傅桌案抽屜里來栽贓十七哥的那只肉蟲子……”
慌得寶玉忙去堵十八的嘴,十三爺卻在一旁冷笑不已,罵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
妙玉來到宏仁殿,皇上在批閱奏折,遠(yuǎn)遠(yuǎn)的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梅花,如雪清新,不由深深嗅了幾下抬頭,果然是妙玉婀娜而至,手里捧了茶。
“如何的你來了?妙兒。”皇上放下手中折子。
“皇爺爺日理萬機(jī),龍體總是要顧的。這雪梅茶最是香潤,一早采來了這些,您嘗嘗。”妙玉近前捧上茶盞,皇上打量眼前清雅出塵嬌美清麗的孫女兒,無限愛惜。
“聽說,你在賈府時,賈府的公子寶玉對你倒是百般照顧。”皇上試探問。
“賈二公子為人厚道,心細(xì)如絲,確實難得。”妙玉不知祖父為何如何問。
“確實是個人物,他日定是人中龍鳳。”皇上感慨,“目光不差!”
妙玉羞得面紅耳赤,目光游移低頭不語,把玩著衫子。皇上打量妙玉的神態(tài),女孩兒家的心思不用問也心知肚明。不由笑了說:“賈寶玉哪里都好,就是過于頑劣,不諳正途!不如你十三叔懂事。”
轉(zhuǎn)而又問妙玉:“妙兒,你對皇爺爺實言,你心里中意的女婿,該是什么樣子,皇爺爺滿朝上下定為你按圖索驥的尋找。”
妙玉莞爾一笑,偷窺一眼皇上,唇角一勾款款道:“孫女兒別無所求,但求日后的相公,能夠像……”
“哪個?”
“皇爺爺這般的英偉蓋世。”
“渾說!皇爺爺問你正經(jīng)的話,天下的帝君只有一個。皇爺爺和你父親……”皇上提到廢太子忽然眉頭一皺,痛心
疾首的住嘴。
妙玉忙說:“如十三叔這般也是好的,又英武,又孝順,多才多藝,還聽話。”
一番話笑得皇上打迭,揉了肚子指了妙玉說:“你呀,你如何知道你十三叔孝順聽話?他的鬼點子,十個妙兒也未必能敵。若是你尋這么個角色,日后可是有的苦頭吃。”
妙玉見祖父笑得開心,也沒了拘束說:“那也是心甘情愿呀,對著十三叔這般的人物,帶出去顏面有光,放在屋里也賞心悅目呀。”
笑過一陣斂了笑說:“是可欣郡主才對我講的,她對十三叔一往情深的。”
皇上啜了口香茶,頓覺清氣滿口,齒頰留香,頻頻點頭贊嘆。
過來些時,皇上感慨道:“來,坐朕身邊來。朕這一輩子呀,唉!一生中尋個自己真心喜歡又真心喜歡自己的人不易。”
妙玉靜靜望著他尋死,旋即問,“那爺爺和祖母,到底誰愛誰多一些?”
十三腿傷未愈,天冷時竟然無法下床,近日來在房里閑來無事,呆呆望著窗外的雪景。
下面的人知道十三是個閑不住的,大小事務(wù)不明的也總來永福宮向十三請教,一來二去倒也熱鬧。
這日十三在暖閣里閑坐,望著窗臺上一個空空的陶土鏤花花盆發(fā)呆,余光就見小德子探頭探腦的進(jìn)來。
“爺,醒了?”小德子詭秘的放下簾子,湊到十三爺?shù)目贿叄霸趺纯粗栈ㄅ璋l(fā)呆?奴才就去讓他們給爺送幾盆鄧尉的紅梅來暖閣里,嘿,開得正艷呢。”
“怎么了?有事兒?”十三問,猜想小德子這神情多半是有事兒。
“爺,出大事兒了!大爺被圈禁了,三爺被罰了。今兒早朝前的事兒,皇上大怒!”小德子聲音壓得極低。
十三回頭凝視他,將信將疑。
“爺定是不信呢。這都跟做夢的一樣。一睜眼一閉眼,太子廢了;一閉眼一睜眼,大爺圈了。”
“長話短說!”十三不耐煩道,緊緊披在肩頭的袍子。
小德子神秘道:“說是今日一早,才開宮門,三爺就進(jìn)宮直奔養(yǎng)心殿,揭發(fā)大爺暗自謀害太子。皇上早朝也罷了,命御林軍去追查,果然在大爺府里搜出來巫蠱害太子扎小人兒的木偶,還有請來道士做法的符咒,太子的生辰八字就在那小兒身上,密密麻麻的針呢!聽說這事兒是去年大年后就有的,幾位殿下都或多或少知情,就是沒人去告發(fā)。難怪太子瘋瘋癲癲的xing情大變,同個神秘嬸母都能行為不檢了?”
十三愕然地望他問:“此話當(dāng)真?”
“千真萬確的!”小德子說,“聽說前幾日下朝時三爺頂撞了大爺幾句,被大爺拿出長兄的派頭當(dāng)了百官的面沒頭沒臉扇了三爺一個大大的嘴巴子,氣得三爺要吐血,回去就大病一場。”
“這我聽說了。”十三默默道,心里在盤算尋思。大哥如今可是作威作福,儼然要當(dāng)太子的樣子,拿兄弟們立規(guī)矩。若是日后等了大寶,怕還真沒有兄弟們的活
路了。
“就這事兒,原本三爺說他不打算告發(fā)的,但是越來越覺得不揭發(fā)太子,明哲保身就是不忠不孝。所以就捅了出來。可是沒想皇上非但不領(lǐng)情,反是怒了,責(zé)怪三爺早些為什么不說,分明是有私心。于是把三爺一道罰了。如今四爺可是岌岌可危了。”
這個三哥,果然狡猾。他平日一副野鶴閑云的樣子,只是結(jié)交名士,偏偏是心窄記仇,同大皇子極為不合。如今太子和八爺都倒了,大皇子以長子身份繼承大統(tǒng)的可能極大,于是他反出來進(jìn)言揭發(fā),可真是時機(jī)。
“關(guān)四爺什么事兒?”十三不屑道,似不信他的話。
“爺你想呀。從大爺、太子倒三爺、八爺,這下面可不該論到咱們四爺呀?我看四爺這些天沉了臉,仿佛擔(dān)憂不知頭頂就飄來哪片烏云,忽然見閃電雷鳴呢。”小德子一番話,十三沉默不語。
傍晚,十三疲倦地睡下,不知多久,聽到一陣腳步聲說話聲,聲音很遠(yuǎn),他懶得開口。
腳步聲臨近,他心頭才一驚,那聲音,分明是父皇。
如今起來接駕已遲,一動不如一靜,不如假寐靜觀其變吧,他緊緊閉眼,靜聽那聲音靠近。
窸窣的翻紙聲在桌案旁,那聲音竟然沒有離去。十三自知躲不過,就翻個身做個驚夢的樣子猛然起身。
“父……父皇……兒臣不知父皇圣駕……”十三做個姿態(tài)要起身跪拜,皇上擺擺手道:“省了罷,平日少生事氣父皇,比嘴里的要緊。”隨手拿著岸上那張墨跡未干的紙卷,微皺眉頭。
竟然是唐朝章懷太子李賢的《黃臺瓜辭》:“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搞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為可,四摘報蔓歸。”皇上對著那首詞,沉吟片刻,猛的啪的一聲拍在案子上。
“父皇恕罪,兒臣讀史信手謄錄。”十三驚著請罪,誠惶誠恐的樣子費力的要翻身起來。
“朕倒是輕忘了。你這腿斷了屁股爛了,口尖舌利,心野如馬還一如從前。”皇上動怒道。
“父皇,《黃臺瓜辭》所言,天下父母之所不愿見,兒臣并無它意。只是思念起如今的朝內(nèi)情勢,替父皇感慨而已。太子失德,但是終究是父皇所冊立的儲君。太子不倒,正是皇權(quán)一言九鼎之兆,樹威給百官皇族不得有非分之想。太子動,沒有繼之的合適人選,朝廷不穩(wěn),人心思變。上平則下穩(wěn),上下一心,國運恒久。父皇,兒臣斗膽,請父皇復(fù)立太子之位,平息朝廷上下的爭議,暫且讓百官安于朝政。至于父皇若是要換儲君,也要時日加以挑選栽培。”
十三的話句句中肯敦誠,感人肺腑。
皇上靜靜凝視他的眸子,試探問:“朕心里早有人選,不過你所言的以待時機(jī)是個良策。十三,你看,若是你的十四弟做太子,又當(dāng)如何?”
十三毫不猶豫道:“兒臣無時無刻不謹(jǐn)遵圣命,定當(dāng)盡心輔佐。”
“哦?那你說說,你十四弟比你二哥如何?”皇上步步緊bi。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