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爺承征回到府中,金釧早已伺候周到的趕來為他遞上一盞香茶,見他一頭冷汗在捶腿嘆氣,就責怪道:“也不顧惜自己的腿,膝蓋不好,皇上都賜了華蓋車免得殿下走動,偏是殿下不肯聽話。趕明兒娘娘問起,奴婢就如實稟告?!?
“你是想你爺多活幾日,還是早死幾日?你爺挨頓打,你就心里舒服解氣啦?”十三堆出笑逗她道,心里卻是糾葛。
“上次十四爺從塞北捎來的參呀,補品啦,奴婢都依了爺說的,給敏貴妃娘娘送了去,就說是大年節(jié)的,爺孝敬的。”金釧道,見十三沒有心思搭訕,反在發(fā)愣,就問:“爺,今兒是怎么了?神色恍惚的?!?
十三苦笑,打發(fā)她下去,自己端起那盞茶在指尖把玩著,尋思起近來的事兒。
窗外飄散著悠然的雪花,落得飄逸自在,絲毫不計較他人的喜怒,只是盡情飄灑任意西東。那質本潔來還潔去,哪里去計較過落在誰家?憑他是高門大戶還是寒門頹壁,它都不會關心。關卿底事?只是,如今,他似被卷入了溝渠,那污濁中他不得不起掙扎,分別出明暗。
四哥,那日寶玉意外打翻了茶盞,天作巧合般污濁了桌案上那疊書里掉出的一封書信。原本他不想去窺探四哥的秘密,只是那信上分明是小十四的筆墨。
信箋的顏色頗新,他不由好奇,小十四也會給四哥寫信?難道在信里還要對四哥口誅筆伐嗎?他滿心好奇,掃到了信落款的那日子,應該就是前些時日,不正是十四給宮里父兄們從邊關捎年貨之前不久的時日嗎?滿心的好奇,他掃過一眼書信。家書,分明是十四弟寫給四哥的家書。那溫馨的家書,十四的話語中還有些撒嬌,只說是謹遵四哥的教誨,克勤克儉不得鋪張浪費,只要心中有四哥,不必再另寄年貨回京給他,惹人閑議。若有這份心思,反不如多孝敬父母才是。小十四還寫,即便如此,還是略備了幾樣年貨給四哥四嫂補身子。既然四哥如此說,為什么反要借酒澆愁哭訴抱怨小十四對他不敬不恭?到底是小十四的信是假,還是四哥的話是假?若是如此,四哥又是為何要在他和寶玉面前詆毀小十四?
那一點點的寒意油然而生在心底,皇位,除去了那讓手足相煎無情的皇位,還有什么能令人喪心病狂的呢?
寶玉,難怪他斷腿后支支吾吾,見四哥那么冷冰冰的,難不成寶玉知道什么?他傷病了四哥扶植寶玉去了養(yǎng)心殿當差,長侍父皇身邊博取信任。
素玄和碧落入葬時,寶玉坐著華蓋車冒了風雪趕到了西海子的墓地??耧L在耳邊呼嘯,寶玉滿眼恨意,他跪拜在墳前道:“幾位姐姐請受寶玉三個響頭,再有家中姐妹托付寶玉磕頭。幾位妹妹巴望著來拜祭姐姐們,只是府里自她們被劫之事后,管束愈嚴,不許出儀門半步。寶玉在姐姐們墳前供香,愿姐姐們在天上成仙化為花神,春暖花開日來看望寶玉和妹妹們。姐姐們的恩德,寶玉沒齒難忘?!?
寶玉哭著磕頭,十三責備道:“婆婆媽媽的哭什么?人都去了,我已吩咐了去厚待贍養(yǎng)她們的家人。只可惜了她們?!?
十三端去一壇子酒,灑在墳前,低聲問:“林姑娘,史姑娘和令妹,可還好?”
寶玉揉
揉淚眼道:“史大妹妹幸好安然無恙,事發(fā)是混亂,被裹進了人群中躲避了起來,逃脫于難,也虧得十三爺派去的那位姐姐仗劍保護她脫險。南疆王仗義出手救了探春妹妹和郡主,也是天緣巧合。怕他還不知救下的女子就是未來的王妃,只當是妙郡主的女伴,一并送去了明月庵。只是林妹妹,受了驚嚇,府里污言穢語此起彼落的,家慈是個多事耳朵軟的,一定要驗……”寶玉低頭赤紅了臉,沉默片刻道,“多虧了四爺料到此點,及時趕去,解釋說是被綁架的是十三爺府里的侍女,林姑娘一直留在四爺府陪伴王妃,不曾遠走。這才釋去了家嚴家慈心中疑團。四爺還親自催問了寶玉同林妹妹的婚事。”
寶玉頓了頓,見十三點點頭含了淡笑,對他說:“夜長夢多,能擁得美人歸是你的福分,惜福吧。想是碧落和素玄地下有知,也會為你們高興?!?
北風嗚嗚地吹,似是悲咽呼應,寶玉見十三爺?shù)谋秤绊犻L漸漸遠去。
這日風和日麗,積雪融盡,鳥兒在枝頭婉轉爭鳴。
黛玉守著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寶玉為她梳理長發(fā),在她耳邊輕聲問:“妹妹,今兒梳個什么髻?若不想回府,就在此多住些時日。太太那邊我說妥了?!?
黛玉喃喃地問:“她們,入土為安了?”
“我替妹妹去送兩位姐姐了。十三爺說,法師說二位姐姐是被天上的花神看中了,去司管芙蓉花和海棠花。明年開春,就會托了花身來到你我身邊問候的?!睂氂駥捨康馈R婘煊裥煨燹D過頭,將信將疑地打量他,他于是猛點了幾下頭,肯定自己的說法。
黛玉同他對視,終于鼻頭一抽,縱聲大哭,投入了寶玉的懷抱。
“林妹妹,我就說,會尋到妹妹你的,妹妹不會走遠,無人能從寶玉手中搶走妹妹你,你會安然無恙?!摈煊袢缧▲B一樣扎進寶玉的懷里,抽噎不止,哭個不停。
“林妹妹,莫哭,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你還是我寶玉的林妹妹,不離不棄!”寶玉撫弄著她的青絲,那手如此的溫暖。他輕輕捧起她的面頰,試探著輕輕親吻了她的額頭,那唇濕潤溫熱。她更是委屈,珠淚橫盈,淚眼汪汪地望著他。他卻噙了得勝的笑容,滿是寬容,輕輕遞tian去她面頰上的淚,一點點,一寸寸,那燥熱的舌,親吻她的面頰,終于狂肆的占領了她的唇,緊緊地吸吮著。
她慌得一把推開他,周身顫抖,眼前都是那可怕的場景,那男人的獰笑,那雪白的肉體,那骯臟的唇,一點點bi近……
寶玉一把摟住她,搖晃她問:“妹妹,妹妹你怕什么?是我!寶玉,你的寶玉!”
林妹妹,莫怕,世上本就有色,男歡女愛本是尋常。只不過,那些污濁的男人作踐了這神圣的本意,若沒有愛,光有肉身又如何?他盡情的親吻著她,看她哭泣著貼近他,如暴雨后的奇葩,逢了朝陽,驅逐去雨水,重新抬頭,迎候那蜂蝶的親吻擁抱。
二人再也按捺不住那壓抑的情債,擁去了一處,她香肩粉頰,玉骨如冰,如久藏了才逃魔爪的芳叢花蕊,盡情為他開放。初赴巫山的她含了少女的驚羞,同熱情滿懷的他雨露交織去一處,纏綿不盡。升天入
地,她全然隨了他,義無反顧。若是那夜她死了,她寧愿就將身子給了他,這一生一世只他這一個男人,就此的終了。
他輕輕的愛撫,在她耳邊吹著仙氣,一寸寸的親吻,上天入地。那燥熱的暖炕,二人的洞房,從仙界到凡塵,夢醒時,二人如相對浴紅衣的鴛鴦,各自望一眼,都是羞紅了雙頰,又緊緊摟去一處,撫弄不完的繾綣柔情。
不知為什么如此沖動,只是云雨過后,都是低頭不語。
屋內(nèi)漸漸的冷下來,怕是夕陽西下了,黛玉忽然落淚道:“讓我自從出家隨了妙姐姐去吧。”
寶玉為他系著衫子道:“我去對老太太講,是我,是我所為。妹妹,你我即刻成婚吧?!?
二人出門時,黛玉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是賈府的黑水山莊。不知何時風和日麗忽然又換做大雪撲面,雪中有些蕭條,但依舊是舊日的模樣。
二人手挽手,立在雪地里,忽然看到了兩串腳步,已被風雪刮得有些清淺,一來一去,都是男人的靴痕。黛玉一陣緊張,惶然地望著寶玉如小鹿心驚,似被刺破了不為人知的秘密。
寶玉一抬眼,四周望望,看到窗臺上那金絲馬鞭。是他,十三爺,他來過,不過沒有驚醒他們的鴛夢,落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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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瑞雪兆豐年。
因寶玉在宮中得勢,是皇上看中的近臣,賈府今年的大年過得格外風光。
寶玉毫無功名,白衣公卿,卻是前途無量。宮里都盛傳皇上著寶玉來年下場去秋闈,一路金榜題名金殿傳臚,光耀門庭。寶玉自然是遵旨,只是如此一來,許多人都在猜測,皇上不過是迫不及待要給寶玉功名,要提拔重用寶玉。只是寶玉還年少,如此的榮寵實屬罕見,日后前程定不可限量。
洞房花燭小登科,寶黛的婚事已議定,打算在來年開春就CAO辦了。
探春嫁給南疆王的婚事都等不及開春,南疆王過了大年就要離京返回南疆,要帶探春遠行。
只湘云獨自守在園子里發(fā)呆,寶玉走來她也不知曉,只靜靜望著天空中時明時滅的煙花,眼淚噙淚。
“云妹妹,如何在這里?”寶玉問,拉過她的手一摸,冰冷如鐵。
“不知他在邊關可好?”湘云喃喃道,此話不知她私下問過寶玉多少遍。見湘云手里把弄那雪狐皮,寶玉道:“才我入宮時,倒是聽說些信兒。皇上欽賜了美酒晝夜兼程送往了邊關?!?
“送到了,也過了大年,豈不沒趣?”湘云黯然道。
“那是初一祭祀太廟的酒,如何無趣?”寶玉道,眼睛一眨。這是何等的榮寵,何人才能飲上祭祀太廟宗祠的酒?
湘云立時心領神會,眼眸里泛出天空煙花般的異彩問:“如此說,皇上真是有意傳位與十四爺了?”
寶玉聽到此,神色微怔,然后敷衍道:“我如何得知呢?天意自古高難問。”
“寶玉,你如何在這里?老祖宗派人四處在尋你呢。”
寶玉急了要走,卻一把拉了湘云的袖子道:“快去熱鬧吧。你這才是替古人擔憂呢。人家在邊關前呼后擁的不定如何得意,偏你在這里自怨自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