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十三還有些心里誠惶誠恐,生怕父皇也會為同九哥十哥在宮門打架的事兒來責怪他。
但早朝上氣氛緊張,因邊關入冬,糧草供給不足,時有異族入侵挑釁,十四爺從邊關屢屢遞來催糧餉的奏折,卻都不見朝廷批復。
中堂任中玉道:“不知因何原因,大將軍催糧的折子被扣押不予上報?遲遲不見糧餉發下!”
皇上的目光轉向十三,似有些生疑。
十三道:“兒臣只記得上月曾經有大將軍王上的催糧催餉的折子,已經御筆批復由兵部
戶部合議急措糧草,卻不曾聽說糧餉未到。若是另有奏折,定當加急提給軍機去議處。”
“這便奇了!邊關大事,軍國無小事,這折子又被扣押在了何處?難道憑一己之私,就不顧了邊關健兒死活了?”多靈谷是八爺門下的一員驍勇大將,平日里在朝出名的臭嘴,卻自詡是魏征,皇上也喜歡他的直言不諱,從不加以怪罪。八爺承衡喝一句:“放肆!休得胡亂猜忌!”八爺疾言厲色,怕也是因皇上一怒之下辱打老九、老十而動怒,咄咄bi人的口氣不復昔日八賢王的溫文儒雅。
十三沉住氣道:“那倒是該好好去查查。那就要看如今是要解決糧餉之事還是要鬧事?若是要鬧事,自管將此事徹查,從何年何月何日邊關八百里加急的快騎從何驛站節節傳的奏折,到此折經由何人之手到了何處開始查!不信查不出個所以。若是想成事,就快些招兵部戶部議事,及早籌措糧餉才是!”
八王爺一驚,抬眼望著十三,兄弟二人眸光對視,各不示弱。
任中堂附和道:“十三爺的話甚是,當務之急是要為十四爺籌措軍糧,鞏固邊防。至于追究責任,日后定是不可少的!”
皇上正欲開口,多靈谷卻不服道:“這不是分明偏袒惡人?臣去查問過,這折子是在三日前送往養心殿。送往內廷養心殿的折子,如今多半是經由十三爺和賈寶玉之手,何人不知?十三爺這是何意?”
十三一聽反是呵呵冷笑幾聲道:“這倒奇了,請問多大人,邊關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來宮里,需要多少日?”
“十日的功夫足到了!”多靈谷不明十三的話意。
“是了!三日前送往養心殿,十日在途中,大將軍王的折子應是半月前從邊塞送出。頭一封折子一個月前到宮中,圣上批復到送由兵部籌糧經辦也要個七八日,糧草運往邊關也需十五六日的光景晝夜兼程。偏偏逢了大雪封山斷路,這耽擱了四五日還在搶修棧道。更有,若是如此算來,算上這雪崩斷路,快騎沿途的耽擱,十四爺的折子怕是一個月前送出,短短時日送出兩封催糧折子是何意?如今前面催糧的事兒未了,大將軍王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又來催糧,似不合體統。再有,難道身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懂規矩的勸諫一二?那些文書都是吃白食的嗎?”
大殿內鴉雀無聲,十三抿嘴一笑道:“或者,這折子根本不是從邊關快馬傳來京城的,怕就沒出過京城半步!”
“承征!放肆!”皇上龍顏大怒捶案而起拂袖而去。
任中堂跺腳搖頭,看一眼十三低聲道:“十三爺,何必如此的得理不饒人!”
十三悻悻的回到養心殿,寶玉正在哪里靜心
地謄寫批文。
見十三回來,一臉得意的笑,就不由得問:“十三爺今日早朝遇到何等開心的事兒,笑逐顏開的?”
十三正要開口,忽然眸光一轉,撐個身子索性坐在了書案上,閑散的樣子晃了腿道:“你也歇歇,我跟你說件有趣的事兒。”
寶玉也不抬頭,瞟他一眼道:“爺這腿傷怕是好了,皮肉也要癢了。”
十三坐穩,卻不下那桌子,神秘道:“你不是說,讓爺幫你把那南疆王的婚事給攪黃嗎?南疆王今日去普濟寺微服游廟會,老十七他們陪行去了。你想不想去會會?”
寶玉嗔惱地從他手中搶過鎮尺壓了雪浪箋冷冷道:“爺今兒是遇到高興事兒了,喜不自勝的。南疆王可有什么好看的?”
“哎,你不看,自有人想看。此刻林姑娘已經同令妹三小姐還有史大姑娘去廟會游玩。不過你放心,女扮男裝微服出行,我派了人護送呢。”
“胡鬧!”寶玉一把推他下桌子罵道,閨閣小姐去逛廟會,這不是滑稽之事?雖然他過去也如此荒唐過,只是如今爹爹在府里,探春妹妹和林妹妹都是待嫁之身,若是傳了出去如何是好?
“你急得什么?不來謝我反來責我!我派了人沿途明里暗里的護送,那邊普濟寺旁的明月庵,音雨在等她們姐妹通往普濟寺燒香。借機若是見了南疆王,令妹看得不入眼,本王為她另謀出路,若是說不定看上了眼,你就不必如此的空費心思了。林姑娘是個明理的,也是這個心思。”十三悠然的說,滿是炫耀,寶玉氣惱不得。心想林妹妹如今越發的膽大了,竟然求了十三爺來暗自醞釀謀劃三妹妹的婚事,還背了他女扮男裝逛廟會,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謬行!
寶玉正要開口爭辯,就聽外面一陣咳嗽聲,皇上來了。他忙噤口,十三嗖的一聲跳下桌案,跪地相迎。
皇上進殿就咳嗽個不停,坐在龍椅上不能講話。老李子公公過去捶背,十三忙去傳太醫。
皇上搖搖手,老李子公公忙喊:“十三爺,不必了!”
十三爺過去為皇上捶背,皇上打掉他的手罵:“你也不是個好東西!朕是要活活被你們幾個孽障氣死。”
十三深深抿了嘴強忍了心里的笑委屈道:“分明是八哥他們欺負我,父皇英明,替征兒揚眉吐氣了。”
“老李子!”皇上板起臉一本正經道,“去,差人送承征去四皇子府,著承德好好的管教!”
十三一驚,撩衣跪倒在地求告:“父皇,求父皇饒了征兒這遭,下次九哥十哥再欺負征兒,征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
“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只你最鬼!孽障!”皇上罵著,吩咐老李子公公道:“帶走!”
寶玉強忍了笑,無奈地搖頭,雖不知發生了什么,但是明顯的覺得如今皇上老邁了體力不如昔日,卻是舐犢之情勝過昔日,似乎對幾位皇子都多了些包容。
“寶玉,去,去太醫院看看,可有散熱毒的良藥補品,一樣選些,替朕差人送去九皇子和十皇子府中,教訓他們日后記得謹言慎行,更要記得兄友弟恭!”皇上吩咐道,寶玉忙領旨,推了那車椅而去。
“寶玉!”皇上喊住他,“去,吩咐傳任中堂來養心殿議事。”
“遵旨!”寶玉退下。
才出了養心殿外來到宮墻夾道,遠遠的一個人脫韁野馬般跑來,看衣著是個小太監。寶玉眉頭一皺,心里暗罵,側頭看一眼身邊養心殿當值的小公公大梁子,大梁子扯了熏鴨嗓呵斥:“不要腦袋了嗎?給你爺爺奔喪去呀!”
來人直奔了寶玉而來,跪地叩頭道:“寶二爺,奴才的主子可在養心殿呢?”
寶玉一看,竟然是小德子,看他氣喘吁吁一頭大汗驚慌失措的樣子,就問:“你是要尋十三爺么?十三爺奉旨去四爺府里了。”
“寶二爺,不好了,不好了,奴才等在普濟寺,那車轎,被撞散,慌亂中,不見了林……”
寶玉脫口就問:“林妹妹……”忽然覺得不對,強定了神不急不緩地問:“林妹妹的兄長可是走失了?”
小德子頭點得如雞啄碎米般應著:“寶二爺,真不怪奴才,不知哪里來的一群馬隊,沖散了眾人,上香的人在普濟寺門口亂作一團,你推我搡的。奴才還吆喝著指揮車轎靠邊轉去巷子里避避,誰想哪里飛來一個棒子,打暈了奴才。寶二爺您看,這里……”小德子抓起寶玉的手向自己頭上一摸,果然,頭上有個大包。
寶玉礙著身邊有人,又急了要知道林妹妹的下落,驚愕之余忙吩咐大梁子道:“你先行一步去太醫院尋些上好的補藥,我隨后就到。”
急得拉過了小德子詢問個究竟。小德子哭哭啼啼道:“寶二爺,十三爺非要剁下奴才的腦袋不可。原本一路上布置周密的,就等在廟里去候著南疆王來上香,偷偷看一眼就是了。誰想到廟外面突然天降橫禍,奴才醒來尋思,這事兒不對呀。寶二爺,似是有人早有埋伏,就是要來劫咱們的轎子的。”
“林姑娘她……三姑娘她們人呢?”寶玉焦急的追問。
“三姑娘和史大姑娘的轎子在,人卻不知去向了。”小德子頓時坐地捶頭痛哭。
寶玉四下看看,忙吩咐他道:“起身,去四爺府!”
是誰膽大包天在眾目睽睽下劫持了官府小姐?此事的幕后主謀又是何人?
“寶二爺,奴才無能,奴才不敢去報官呀!奴才是想,這回是有口難言呀。說是官府千金,可是咱們這幾位姑娘都穿的是爺們的衣服呀。若是報官,榮國府那邊,賈老大人可能丟得起這臉面?”
寶玉目光呆滯地望著宮墻,琉璃瓦上雪覆了一層白絨絨的錦緞般,掩蓋了下面金黃色的輝煌。誰是幕后主謀?寶玉心一橫牙一咬,喊來幾名伶俐的小太監吩咐道:“你們速速去太醫院,囑咐大梁子公公,選好的藥材補品也不必我過目,分作兩包送去九爺府十爺府,就說是奉旨而來,叮囑二位殿下日后‘謹言慎行’當思皇恩浩蕩,守禮守份,兄友弟恭才不負皇恩。”說罷看了那小太監道,“說一遍給我聽聽。”
小太監應聲“是!”麻利地復述一遍,寶玉才揮揮手讓他下去。自己帶了小德子向前推車疾走。
小德子追在寶玉身后哭喪臉兒問:“寶二爺,咱們這是去哪里?”
“四王爺府!”寶玉斬釘截鐵道,遠處候著的小太監們一溜煙兒的跟著,寶玉只囑咐說:“若皇上問起,就說我去九爺府、十爺府親自送補藥,順便去四爺府看望十三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