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下旨,昔日故去的御弟敦親王之孫女妙兒流落民間被歷盡艱難才被尋回認祖歸宗。這位妙兒小姐被封為孝義郡主,且因妙兒的生母懷她之時曾日夜為先皇后虔心誦經禱告,因此此女誕生時屋內華光四射,紅暈滿臉,生來極似先皇后,人人稱奇。皇上銘感其對先皇后一片誠孝之心,接入宮中安置在永福宮懿貴妃身邊,并命其過繼給四皇子承德為女。宮中為之一片歡慶。
巧計得逞,寶玉同妙玉聞訊都為之一振,二人對視而笑,黛玉依舊是夕日沉靜又略帶促狹的模樣。
寶玉說:“也不知送了妙姐姐入宮是好是壞?”黛玉說:“好壞都是她的緣法。處處無佛處處佛?!?
寶玉同黛玉來到了永福宮,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妙玉。黛玉與妙玉姐妹兩人見面,原有無數話要說,一時間卻珠淚漣漣。黛玉只拉著妙玉的手,見她神色比原先好了許多,眉間雖仍舊是與生俱來的冷然,此時見到卻如親人一般。妙玉反是笑了,讓寶玉稍坐,寬慰般拭去黛玉臉上的淚珠,疼惜道,“這是哭的什么?”
黛玉搖頭,“只是為姐姐高興罷了。”寶玉也在一般幫腔道,“林妹妹這是喜極而泣。”
“何時也學得這般油嘴滑舌?”妙玉嗔道,繼而撫著黛玉的手淡笑道,“如今皇上肯認我這個孫女,還不是因為妹妹的聰慧?!北闶悄侨账灰u淡色衣服,用先皇后常用的香,怕也無從得到皇上的垂青。
姐妹兩人拉著手敘了些閑話,仿佛許久沒見。想起皇上賜名妙玉做“妙兒”,黛玉尋思著?!懊顑骸?,她輕吟,這名字倒好。少了幾分出塵的冷然,多了紅塵的小兒女態,可見皇上的鐘愛。妙玉在宮中一切尚好,只是被皇上賜給了四皇子做女兒。黛玉曾聽宮人悄悄提起,十四皇子知道此事之后大怒,還砸了手邊的琉璃盞。皇上袒護太子為其敷衍塞責可見一斑,怕是十四皇子更是痛心后悔自己的失算罷了。
黛玉想,這也是沒有
辦法的事。畢竟是太子,皇家血脈,怎能有與人私通并生下女兒的荒唐事?皇上能認妙玉便是不容易的了,又哪里敢奢求。從來皇家多無奈,這怕是最好的結局了。只可惜委屈了妙玉,同生父不得相認。
黛玉有些傷感,嘆道,“今日一見,不知再見又是何時了?!泵钣褚娝齻?,忙寬慰道,“說這些話做什么,今日我們三人相聚,本該是歡喜的日子?!彼鹕恚瘜氂袷┝艘欢Y。驚得寶玉連忙起來還禮,妙玉斂衽緩緩道,“我早就該謝你,這偌大的宮中,竟沒半點人情味兒。若不是有你和顰兒拼命周旋,我哪里有命能活到現在?!?
她朝寶玉展顏一笑,隨即拿過桌邊的一對琉璃盞。寶玉瞧著她皓腕凝霜雪,那如玉的手腕上一只碧綠翡翠鐲子泛著隱隱的幽光,看來出塵靈透,不似凡間俗物。
寶玉素來喜好玉器,好奇的目光盯著那鐲子道,“姐姐這鐲子當真好看?!?
妙玉一笑,似不以為意,“這是皇上前幾日賜的,先皇后的玉鐲?!?
寶玉一驚,“只知道這鐲子非凡間俗物,哪里想得名貴至此?!摈煊裥南乱彩且惑@,她原來只望妙玉在宮中一切平安便好,誰想她竟如此得皇上喜愛。黛玉聽說過皇上同先皇后伉儷情深的事,如今將先皇后的遺物給了妙玉,可見對妙玉的寵愛。
黛玉帶笑道,“不想皇上如此疼愛姐姐?!?
妙玉不答,只淡然一笑。
原來那日,皇上命妙玉隨駕御花園行走。自妙玉入宮來,皇上只要不上朝,總會傳她覲見,仿若掌上明珠,連御書房她也是可以行走的。那日在御花園,冬殘雪晴,春意微透,湖面冰也漸漸化開。恰有一大一小兩只杜鵑從面前飛過,落到不遠處枯黃的花圃上。
小杜鵑身量尚小,飛來總覺踉踉蹌蹌,較大的杜鵑便伴在身側,如同護著幼兒學步一般。這里的鳥兒竟是不怕人的,素日里也少有人打擾,故而叫的愈發歡快。
皇上同妙玉止了步,望著不遠處那一堆杜鵑?;噬蠂@口氣道,“難為它了。不知一日這幼鳥能展翅高飛,可還記得當年雌鳥護它之恩情?!?
妙玉露出一個淡笑,寬慰道,“舐犢情深,世間萬物皆是如此。子女少時三年不得離父母懷,血濃于水,哪里是能割得斷的?!?
皇上回頭端詳著妙玉,妙玉以為自己失言,慌忙低頭。皇上端詳她半晌,嘆口氣道,“不愧吾家千金女。有女如此,夫復何求。”說罷便命人將先皇后的鐲子賞給妙玉。
一旁的金釧插嘴說:“二爺和林姑娘是沒有見到十四爺氣成什么模樣呢。那日皇上大典祭祖,讓咱們郡主去拜見諸位王爺。八爺面兒上做得最好,送了見面禮都與眾不同,對咱們郡主連聲夸贊的。只是到了十四爺,嘴撅得能拴驢了!我們郡主拜他,他非但不理,還口出微詞,當了那么多的殿下們?;噬狭r就怒了,罵十四爺枉議君非,還罰十四爺跪在廊子下一個時辰。外面天那么冷,可是心疼壞了懿貴妃娘娘,要不是十三爺聞聽了求情,怕是皇上還是不依不饒呢?!?
如今金釧是十三爺的人,開了臉兒,頭也攀起來個髻,斜cha赤鳳點翠金釵,反不似往日兩個垂鬟一臉稚氣頑皮憨態可掬的女孩子樣子。黛玉聽金釧說得得意,心里也是替妙玉歡喜。妙玉沉吟道:“如此并不好,平白的就結怨了。我本不想招惹誰?!?
“只是姐姐身不由己,都是他們庸人自擾無事生非的。”黛玉寬慰道。
妙玉心中想著,手下卻不停,玉鐲在手上叮當作響。侍女拿出一罐密封好的罐子,妙玉從中舀了水,轉而烹茶。寶玉問道,“這莫不又是無根水?”妙玉笑道,“算你說對一次。這本是冬日里從梅花上掃的積雪,天暖易化,多少只得了這一點。用來烹雪尖茶最是清涼宜人。等會子我帶你去御花園梅林去掃雪煮茶,那里的梅花是蘇州江寧各地的名種,掃些封在罐子里帶回府去也是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