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襲大姐姐這是向哪里去?”四兒小心翼翼地捧了一盞茶進來問,一邊走還一邊吩咐麝月說:“快打簾子,看別把二爺要的香茶打了。”
麝月是襲人**出來的,xing情好,雖然乍聽這平日不上臺面的二等小丫鬟竟然敢來對她吆五喝六的也是一愣,心里有氣,但還是順手替她打了簾子放她進去。
晴雯是個火爆竹xing子,立時惱得不行,過去一把奪過四兒捧的茶碗罵著:“誰給你的規矩,跳腳蛤蟆似的往高處蹦跶了?也不看看自己可配?”
四兒一臉委屈地望著寶玉求救哀哀道:“是二爺吩咐我晚上泡茶給他喝,說我配的玫瑰參茶比旁人的更可口。二爺……”
寶玉忙陪笑為四兒解圍說:“是我吩咐她日日來奉茶的。”
晴雯見寶玉護著四兒更是惱了,將茶盞放去一旁,一把握住四兒的手不依不饒道:“二爺的話有道理。這房里配去給二爺端茶遞水的就那么幾個丫鬟的定制,莫不如咱們這會子去見太太稟明了,看是趕了我和麝月、秋紋走換了她,還是做個旁的發落。”
四兒這下子才是急了,嚇得噗通跪了哭得可憐:“人家本就對二爺說過端茶遞水自有姐姐們的,偏偏的二爺硬是讓四兒來倒水。”
一見四兒哭得可憐,寶玉的一顆心就軟了,一見晴雯咄咄bi人的樣子,益發的心疼四兒,滿心除暴安良的xing子起來,就要替四兒出頭。還不等他開口,晴雯倒是一把揪起了四兒罵:“你裝得什么?要裝咱們去太太面前去裝去。四兒又是哪一個?”
“四兒的名字是我給改的,叫起來順口。”寶玉有些厭煩,最是看不慣這些丫鬟們爭吵,一團和氣的該多好?
襲人挽個包裹正要走,見這邊鬧起來,不由一邊勸解一邊嘆氣說:“看看你們,我還沒走,鬧成這樣,便是我養傷都不得安心的。”
寶玉借勢拉住襲人挽留道:“不如你在園子里養傷,吃的喝的哪里不如家里好?再有,我吩咐四兒專門伺候你可好?”
襲人一聽莞爾一笑,打下他的手嗔怪道:“二爺說笑了,哪里有這種道理,又要人罵我輕狂了。二爺仔細珍重。”襲人又轉向麝月、晴雯幾個囑咐:“讓小丫鬟們別只顧了玩,照顧好二爺是正經。”
襲人話出口,眼淚漠然落下。
四兒一直在暗處察言觀色,這么一看忙問:“襲大姐姐又不是一去不回
了,二爺不必傷心的。就是襲姐姐身子不好回不來,總有我們會盡心竭力地伺候二爺的。”
邊說邊將自己的一條帕子拿了去給寶玉拭淚。晴雯益發的惱了,才一瞪眼,被襲人一把拉住搖頭,低聲對她說:“何必這么計較,昔日千般好萬般好的總是過去的,聚聚散散的,誰能陪誰一輩子?”
這話說得凄涼,她淚眼回眸再看寶玉時,寶玉正探頭讓四兒為他拭淚揩汗。襲人苦笑,草草說一句:“二爺保重,我走了。”
寶玉這才抬頭,卻只見簾影動,不見了襲人的人影。他要起身,四兒一把按住他的肩頭說:“二爺—仔細外面風大,著了涼反讓襲大姐姐去的不心安了。”
紅燭光影一晃一晃的,四兒生得白凈,一雙鳳眼瞇瞇含笑眸光驛動,更顯得動人可愛。寶玉說:“你不必伺候我了,下去歇著吧。”
晴雯一邊剪燭花一邊側眼冷對四兒和寶玉,可二人只顧說話渾然不知。晴雯發狠,緊剪兩下,不料手下一失力,竟然剪斷了燭芯,燭火噗的滅了,屋里一片昏暗。
“哎呀!”四兒的驚叫聲,寶玉的哄慰聲:“莫慌,莫慌!”
待麝月掌了外屋的燭火進來一照,四兒已經撲在寶玉身上,二人滾在床里,寶玉掙扎了起身還在不住哄慰四兒:“四兒,不怕不怕。”
“襲人才走,怎么就這么毛手毛腳。”寶玉爬起身也扶起四兒埋怨晴雯道。
麝月一看這情景也驚得目瞪口呆。見寶玉的面頰上不知何時蹭上了四兒的唇紅,好一道子血紅的眼色格外刺眼。麝月無奈搖頭,反是晴雯冷笑道:“二爺不急,我正要去回了太太去,換個可心伶俐的來伺候二爺呢。就是不知太太平素里最恨什么樣的品xing,若是知道房里有人做祟,不立時攆出府去才怪呢!”
寶玉也覺得四兒的舉動太過欠妥,生怕出事,擦著燥熱濕滑的面頰安撫晴雯說:“都怪我,日后就不喝這口茶了。”
“二爺可別這么講,讓太太聽去了,還以為我們如何粗手笨腳的辜負了二爺,竟然連口茶都不給二爺吃呢。”
寶玉一聽她尖酸的話語,又想起林妹妹那些夾槍帶棒的話,一時覺得心累又沒意思,就一頭扎去床上裹了被子側身不耐煩道:“你們都走就是,我要睡了。”
這日一早,妙玉派佑兒送來一枝初開的蓮花,將開未開的潔白如玉,瑩透精致。
佑兒說:“
這是今年入夏荷花缸里開的第一枝花,姑娘就吩咐我給二爺送來觀賞。姑娘說,聽說二爺身子的傷大好了,也不知這兩日天氣陰潮,可是復發?”
寶玉聽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被老爺打過的那幾板子如今已經完好如初,怎么妙玉還提此事?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妙玉分明是惦記十三爺的病情。
寶玉打發走佑兒,就吩咐焙茗備馬去看望十三爺。焙茗不情愿又不敢違拗,撅個嘴隨了寶玉出去。還當是北靜王府里,焙茗一臉不快懶洋洋的。待隨了寶玉出了巷子口吩咐他向右拐,焙茗立刻心領神會,笑的眼睛合成一條縫,幾道淺淺的魚尾紋里都是笑意。
寶玉奇怪地問:“你這是怎么了?才垂頭喪氣的滿臉不情愿,這會子怎么這么高興,吃了蜜蜂屎似的?”焙茗口里敷衍,心里卻暗喜。十三爺府上出手闊綽,那日十三爺在山莊小住,小德子就奉命打賞他一串錢吃茶,喜得焙茗追著小德子上下地忙活;待十三爺在山莊養病,他尋個機會湊去伺候,十三爺高興了,吩咐小德子賞了他一錠銀子,笑得他半日合不攏嘴。再陪寶二爺去十三爺府,他同轎夫在外面候著,到了快用午膳的時候,府里的管家出來尋了他,分了每人一個精致的描金食盒,滿是精致的點心。他舍不得吃拿去送了相好的卐兒姑娘吃。管家還說怕是府里的食物不合他們的胃口,特地一人賞了些散碎銀兩去吃茶。焙茗算是知道十三爺才是個真正的財神爺。
二人騎馬來到十三爺的府上,府門緊閉。寶玉見狀不妙,不敢冒進,就遞了焙茗一個眼色,焙茗上前去打探。看門的認識焙茗,向他擺擺手,輕聲告訴他:“萬歲爺在里面呢。”
焙茗慌的一縮頭拍拍腦袋說了聲:“媽媽呀!”轉頭溜走,又覺不妥回來叮囑門上的說:“勞小哥兒替我們稟告一下,就說榮國府的寶二公子來給十三爺請安,時候不妥,就先回去了,乞愿十三爺保重玉體,好生將養。”說罷跑回去取來一個精致的提盒奉上。
門上的問:“這是什么?”
焙茗忙打開說:“是我們府里孝敬十三爺的,尋常的點心,是十三爺曾吃過喜歡的。這點心黑色糯米的叫做‘黛玉’糕,白色的嘛,叫做‘妙團兒’。”焙茗一番胡謅,心想十三爺聽得明白的,又怕奴才們不當回事兒給偷吃了就不好,還特地叮囑說:“這可是十三爺派小德子公公來傳話親自點的點心,說是這些日沒胃口,就只想吃這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