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哀順變?十四低聲在十三耳邊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他干的謀逆的好事,你知道他篡權誤國的罪行,只是你同他沆瀣一氣,你不肯實言!因為你小十三從小就沒骨頭,你從小就奴顏媚骨的懼了他!你怕,我不怕!”
“十四弟,你冷靜!你胡說些什么?謹言慎行,不可肆意猜測。”十三奮力制止他,卻攔不住豹子一樣狂怒的十四。十四竄身而起,掐去十三的喉嚨大吼:“我不聽!不聽你的鬼話。你助紂為虐,幫了他奪了我的皇位!私改了父皇遺詔。”
“小十四!”十三怒吼一聲,“你醒醒吧!不要聽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挑撥,胡言亂語。九哥、十哥因為憑空臆測正大光明匾后的遺詔,已經被證實是胡言亂語蠱惑人心,被皇上申斥了。你若鬧出個好歹,讓母后她如何的活?父皇不放心你,臨終還囑咐我一定要照顧你!”
十四一把推開他歇斯底里的咆哮:“你干的好事兒!小十三,承征,虧我十四拿你當親兄弟這些年。到頭來你是如何對我的!”
說罷掄鞭就來同十三廝打,兄弟打做一團在雪地里從山坡滾下到冰河邊。
“不許過來!”十三對奔來的士卒們吼著,吼得士卒退回河岸上遠遠望著兩位皇子廝打較量。二人扭打去一處,在河道旁皚皚的白雪地里翻覆。
精疲力竭時,兄弟二人仰頭向天躺在雪地里,一身大汗,身下冰冷的積雪,向兒時在夏日里的玉簟榻上休憩。那兩個光屁股的娃娃,如今轉眼卻成了仇家。“為什么?為什么?”十四如野**咆哮,哭聲駭人。
旋即十四大笑,啊哈哈的縱聲大笑,笑罷又大哭失聲,他問:“十三,你對我說實話,這里并無旁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對天盟誓,你對父皇地下的英靈發誓,你要說實話!”
十三閉目,清冷的淚從腮邊流下,喃喃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沒有什么可瞞你的。”
“父皇到底是傳位給誰?遺詔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們問心無愧,緣何的扣押了父皇召我火速回京的詔書。你說你說呀!你懼怕他,你孬種,你不敢道出實言!”
十三猛然松手苦笑,旋即搖頭咳嗽幾聲道:“我懼他,我自然懼他,懼他,懼母妃,更懼父皇。我比不得十四皇子你,你生出來就有父皇的寵愛,母妃的呵護,而我,就是個野種,十五歲那年父皇忽然發現我臀上有塊胎記,還好奇地嘀咕說,只記得你自幼就肚臍旁有顆紅痣,還不曾留意過我。十四載,父皇才肯看我一眼,那都是因為了四哥!因為懼怕失去親情,才分外珍惜,包括你小十四。自幼我同你暗中較量,就是想試一試,若我處處都強過你,憑什么父皇、母妃的愛不能分我一些,四哥是否會多憐惜我些?可是,最終,我是錯了。你們才是親手足,父皇的眼里,最后他還是更疼惜你多些。”
“告訴我,為什么,為什么私扣了旨意不讓我進京,可是他私改了遺詔?”十四堅持,“
你若不說,我就當面去問他,給他好看,我去問母妃,我要問個明白!”
十三翻身而起,狠狠抽了十四一記耳光,罵一句:“混賬!”
見十四心有不甘一眼怒火地直視他,卻未還手,十三有些心疼,推開他撣撣衣襟道:“十四弟,若是如此堅持,你便錯了。是父皇自己改了圣旨,乾綱獨斷,當日任中
堂在場親歷,因任中堂傷了手,由寶玉執筆草詔。”
“你胡說,父皇因何改了圣意,不會,不會,是你們bi宮!”十四歇斯底里不肯罷休,十三緊緊拉住他到河溝邊,一把拉他入了冰冷的河水,兄弟二人廝打揪扯,十三將他的頭向水里按著喊著:“你清醒!你醒醒!皇位傳給的是四哥,不是你!都是因為你如此魯莽,如此聽信讒言,如此容易被人挑撥,才逼得父皇不得不如此改掉遺詔,傳位四哥!”
十四震驚,一腳踏子冰冷的河水里,身子僵直地望著十三,呆望著他。
十三揉揉冰凍的手跺腳道:“你去問寶玉。還不是九哥十哥近日在朝廷里打了你十四皇子的旗號胡作非為,散步說你十四皇子就要即位,結黨營私惹怒了父皇。若非如此,父皇何以痛定思痛改了初衷,去而求其次選定了四哥。那是因為疼惜你,十四弟,四哥是你親哥哥,是你和太后的親生骨肉,四哥當政,能虧待你嗎?事發突然,父皇一病不起,不忍日后你被九哥、十哥操縱,八哥再次借你把持朝政,才只得如此。如今先帝尸骨未寒,你若再鬧,就是真正的叛臣賊子!”
“不!不!謀逆,篡位!父皇不是如此對我講的,父皇說……”
他坐在地上,瞪了眼怒視十四,臂肘頂住十四的脖頸怒吼道:“你若再這么不懂事的胡鬧,不必他動手,我就打爛你!”
十四斂住了悲聲,靜靜的望著他,含了悲憤。十三拉起他,為他撣落滿身沾的殘雪,叮囑道:“父皇因何要一改初衷傳位給四哥,怕只有父皇自己知道。但十三答應過父皇,只要你不胡鬧,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會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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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宮,人聲寂寂。
被冊封為皇太后的懿貴妃絲毫沒有半分喜色,反是面色紙白,暗自垂淚,臥病在床。
人說懿貴妃是思念先皇憂思過度,才病到如此田地。
皇上如今是日日衣不解帶伺候在身邊,更有十三爺在一旁服侍,除去了上朝的時分,就連批閱奏折都挪到了永福宮的暖閣里。
薰籠里熏著沉香,那味道令人心靜。懿貴妃目光空闊的望著對面那座鐘,沉默不語。
“太后娘娘,用藥吧?”宮娥捧了藥來到懿貴妃的跟前,懿貴妃避開目光道:“放一旁,本宮不想用。”
“母后,父皇尸骨未寒,母后當為國保重鳳體。”新皇承德來到太后身邊規勸。太后搖搖頭,暗自垂淚,喃喃道,“小十四呢?他人在哪里?不見十四,我不吃。”
“娘娘茶飯不思的,這可如何是好?”老李子公公垂下兩滴淚來。
“皇上的孝心,先皇心知肚明,不然也不會將皇位傳給你。本宮這里,就不必費心了,CAO勞國事要緊。”懿貴妃悠悠道,聲音平淡如那靜煙裊裊,是下了逐客令。她不想見眼前這個畜生,她心知肚明他做了些什么。如今,她只惦記著自己的兒子,小十四。
承德長吸一口氣,回頭問:“十三弟去了哪里?”
旁邊的老李子公公謹慎地答:“聽說十三爺一早就急得出宮去了。不知,是不是回府了。”
“哦?才去府里打探過,也不曾回府,聽說是直接出了東門去了。”承德不快道。
老李子公公一驚,恰這時外面稟告說,林姑娘來給太后
娘娘請安了。
“哦?林姑娘?”承德一愣,旋即一笑道,“林姑娘真是個有心的。告訴她,娘娘身子不便,就免禮回去改日再來吧。這份心思,太后領了。”承德懶懶道。
誰知懿貴妃忽然開口道:“吩咐她進來吧。本宮這里冷清,恰同她說說話。倒是皇上,國務纏身,還是去忙吧。”
黛玉進來請安,一身縞素倒顯得出水芙蓉般清麗。懿貴妃看著她,就不由嘆口氣,還不等開口,十三就匆匆趕來了。
皇上在旁邊冷冷一哼道:“這便是巧了,林姑娘不到,他還不知野去了哪里?”
這話語,依舊似昔日的四爺。黛玉不由偷眼望一眼四爺,如今他一身帝王裝束,精神抖擻,果然威風八面。
十三低頭進來請安,見到黛玉,頗有些驚愕,卻定定神恭敬的去給母后和皇兄請安,同黛玉見禮。
倒是皇上,原本要離去,只此刻負手吩咐十三道:“十三弟,母后不肯服藥,諱疾忌醫。去,伺候母后用藥。”
十三接過藥碗,太后卻尖叫道:“我不吃藥!我要等小十四,我等他回來!”
“母后,十四弟依舊歸來,在城外……”十三的話音未落,太后驚得起身,皇上卻一聲呵斥:“請母后用藥!”
黛玉乖巧道:“十三爺,讓黛玉來伺候娘娘。”
懿貴妃氣惱道:“我不喝!不喝!”
十三一驚,慌忙改口道:“十四弟,已經在城外五十里處扎營,就待回京祭奠父皇亡靈。”
太后這才略顯出些笑意,點頭道:“好,好,回來就好。”
“母后!”承德無奈而責備般沉一口氣望著十三,喝一聲:“去,跪下!請母后用藥。”
“四哥,母后她不想喝,就……”
四哥那凌厲的目光,灼灼地瞪視他,此刻的四哥已不是四哥,是皇上。
十三捧了那碗藥,在母后的床前跪下,蠕動了唇,艱難道:“母后,這藥……就算,為了十四弟,母后也要喝一口。”
果然,太后身子一震,淚流滿面,接過那藥碗,仰頭灌下。一把將藥碗扔去了地上。嘩啦一聲,碎片滿地。皇上紋絲不動,冷冷地打量了一切呵斥十三道:“讓你伺候母后服藥,這點子事兒都辦不妥!”
也不等十三分辯,拂袖而去。
黛玉靜靜地體味著這一切,她曾聽寶玉無奈地慨嘆過這其中的種種無奈。男人的重擔本不該讓女人去分擔,就似功名利祿永遠只是男人頭上那片天,不是女子閨閣繡樓中所能看見。只是寶玉同她如此默契,兩小無猜,心里的秘密都不吝惜的告訴她。
黛玉要告辭離去,懿貴妃忽然喊住她。
“林姑娘,你留下,征兒同你也不陌生。”懿貴妃問了幾句閑話,忽然壓低聲音也不避黛玉單刀直入地問:“征兒,你可是有事瞞了為娘?”
承征一驚,看一眼黛玉,那種夾在之間左右為難的踟躕。
“十四弟,回京了。”十三道,“想是四哥是知道的。”
懿貴妃冷笑。
“兒子求母后,勸勸十四弟,木已成舟,他喜歡不喜歡四哥,四哥如今都是君,是兄,他不得胡來的。此刻若是不能上下一心,聽了小人的挑撥鬧出些什么不快,一家人,反是生疏了,被人笑話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