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貴妃氣惱地瞪了十四一眼問:“你四哥就要過來請安了,你不是叫鬧著不想見他要避開嗎?適才留你不得,如何自己又回來了?”
說罷掃一眼黛玉道:“平身吧。自古紅顏禍水者多,我一個兒子被你牽累得身敗名裂了,如今兩個兒子都是神魂顛倒了!”
“母妃!你莫嚇到林姑娘。”十四急惱道,半撒嬌般湊去懿貴妃身邊。
黛玉心里慌得亂跳,斂著衣袂恭立一旁,心里想起十三爺可不是為她受牽累,貴妃娘娘罵得也不錯。
“一對兒冤孽!”懿貴妃罵一句,擰擰十四的玉潤俊美的面頰,淚水潸然而下。
嬤嬤過來勸著貴妃,囑咐十四道:“十四爺就少說兩句,娘娘這幾日日日對了十三爺的衣物垂淚,當了皇上的面兒分毫不敢露出不快,半個字兒不敢提的。說幾句氣話,你們也不必往心里去。”
正說著,外面回稟說,浣衣所將清洗的十三爺那副白熊皮護膝送回,只是那只沾過血漬的護膝,如何也洗不出原來的底色。
一對兒護膝奉上,黛玉驚得咬了唇去看。一只護膝勝雪般白,一只護膝上斑駁著ru黃色的痕跡,怕就是十三爺的血染的痕跡。想到賈璉和賈蓉那日的嬉笑之詞,想到十三被當眾侮辱,熊皮擦肉,黛玉的眼中蓄滿淚水,強忍了在眶內打轉。
懿貴妃捧了那只洗不出血漬的白熊護膝在手中,如捧了嬰兒一般,淚水撲簌簌落下。
“娘娘,娘娘,珍重玉體才是。若是哭出個好歹來,十三爺,心里也不落忍呀。”
“哎呀,哭得什么?”十四不厭煩道,目光卻是掃向黛玉,“哭就能哭回十三哥啦?我那四哥不是神通廣大嗎?八哥都在設法在父皇面前替十三周旋,老四他做了什么?”十四罵道,絲毫不掩飾心中不滿。
“這孩子,太過可憐。自幼沒了娘,如今又被皇上給圈禁去那個鬼地方……”
黛玉眼巴巴地望著懿貴妃手中的白熊皮護膝,忍了淚勸道:“娘娘若是不嫌,黛玉想替十三皇子清洗這只護膝。黛玉家在蘇州,織造府里清洗血漬汗漬有些偏方……”
懿貴妃用絲帕拭淚,看了黛玉一眼道:“也只得如此了。”
“就算洗盡護膝上的血,可能洗凈小十三心里的傷?我看罷了。”十四嘆道,又嘀咕一聲:“他同九哥、十哥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懿貴妃到了參禪誦經的時分,十四扶她前去佛堂,暖閣內就剩
下黛玉一人。
等了片刻,四下里無人。黛玉情不自禁地徐徐走近那紅木炕桌,顫巍巍的手拾起那只沾了血漬的白熊皮護膝。她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并沒有其他人。那護膝就在她手中,有些大,她要雙手才能捧起來。松軟的絨毛,觸手柔滑,握在手中一團果然熱氣自生。她纖纖柔荑小心地輕撫那皮毛,將血漬沾染變得雜亂的皮毛一點點理順。觸手,還是有些溫度的,不像她的指尖那樣冰冷。
雪地風霜,陪伴他的或許就是此物了吧。黛玉將它情不自禁地貼去面頰上,那毛質細潤如絲滑,勝似嬰兒肌膚,暖暖的,果然是寶物。那血漬暗黃,因是干透了的緣故,將整個雪白的護膝洇染成一片黯淡的黃色。黛玉一陣心疼,不知當時鮮血彌漫,該是怎樣的觸目驚心。想到這血漬中或還有十三爺的體溫,十三爺去衣受鞭時掙扎,這白熊皮肆虐傷口時血染……不由面頰羞紅,心跳不止,暗怪自己如何胡思亂想。
“怎么,如此惺惺惜別的,還是戀戀不舍?”十四不知何時打簾子進來奚落道,就立在她身后。她越是驚慌失措努力掩飾,十四就越是得意,仿佛發現了不為人知的秘密一般。那拿捏取笑的目光,仿佛要刺入她心里。驚得黛玉一個瑟縮,將白熊皮扔下在炕桌上,心驚肉跳,退兩步坐在暖榻上。
“這護膝可是擦著十三哥的皮肉啃出來的血,姑娘如此同這白熊皮肌膚相親,戀戀不舍的樣子像要放在心里,難免不讓人多想……這……意欲何為呀?”十四牙尖嘴利地挖苦,含了詭笑的目光深深地望著她,似要挖出她心里的一切邪念。
見她不答,十四更是囂張促狹,“姑娘當真舍不下這故人之物,嗯?”那莫名的笑意,壞笑都蕩漾在眉間,溢于言表。
黛玉被他擠兌得面紅耳赤,見他步步bi近,似在擒賊。她又素來矜持聰慧,焉能被他戲弄于鼓掌之中?黛玉見不得他抓住人把柄一般的促狹輕薄樣,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黛玉翩然一笑,換做云淡風輕的表情,嬌小的面頰泛出幾分羞澀的笑容,款款服禮道:“小女子心中自然是有十三爺,那是感念他一片仁義,琴瑟知音。懷念故人之物,不過感念一番義氣罷了。黛玉并無此心思,若旁人看來有,也只是他先入為主,自己想多了。懇請十四殿下念在小女子一片癡情,代為周旋,讓小女子見上十三爺一面,感激不盡。”
十四有些吃驚,詫異地望著黛玉,又深抿抿嘴無奈側頭。有意思
的小女子,自己挺劍而出,想是嚇她一嚇,誰想她竟然迎刃而上,不但沒被嚇到還借口讓自己幫忙。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難怪十三哥為她掛懷。
十四揚起頭得意地問:“你倒是說說,本王憑什么聽由你派遣去鋌而走險?”
黛玉一聽更是笑得嫣然動人:“殿下若是回了黛玉說,皇上圣旨在前,護衛守護在后,高墻重院無法靠近,黛玉也便死心。若是殿下如此的話,黛玉就先謝過了。”說罷又屈膝輕服一禮,娉婷的身子,娟秀的身影,讓十四更是費解。
“唉,本王何曾答應你什么,這是何意?”十四忙攔阻道。
黛玉道:“黛玉自然不會讓十四爺白忙。幫人即為助己。十四爺肯出手相助黛玉,黛玉也便會成全十四爺。”
十四笑了,一擺手道:“我倒是不知有什么需要你成全的?旁的事兒好辦,見十三就免了吧。”
“那日賈府內,有賊光天化日強搶官眷。賊人雖是逃掉,無奈贓物掉落。本想交與舅父告官,卻發現此物乃十四爺隨時佩玉,或是小女子該去稟明皇上或四殿下……”
“在哪里?還我!”十四笑意頓失,氣急敗壞就要過了搶。
黛玉得意地退后一步道:“如此要緊物,黛玉自不便隨身而帶。若是十四爺成全了小女子的心愿,小女子定不會造次。”
“給我!”十四攤手在她面前道,似猜出那玉必定在黛玉身上。
黛玉徐徐含笑搖頭,十四氣惱得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提起,瞪起眼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視,那模樣看的黛玉不心慌,反是心里好笑。此刻的十四爺,就像是個任性的孩子。
“哎呀!放手!”黛玉羞惱道,奮力去擺脫束縛卻是不能。
“四皇子到!”通稟聲傳來,那腳步聲聽著就是威嚴。
“做什么呢?成何體統!”一聲斥罵,二人如被雷劈定在原地,尋聲望去,恰是四殿下半打著簾子立在那里。
十四一見,忙松開手,指了黛玉咬牙示意她說話小心。自己草草一揖道:“我去父皇殿里去請安。”說罷就走。
“站住!”十四從四哥身邊擦身而過時,被四哥喝住。
“十四,莫要胡來!你可是有事瞞了我?”
“十四哪里敢有事瞞四哥呀?”十四冷哂道。
四皇子咄咄bi人的目光轉向黛玉,黛玉一接觸那不怒自威的目光就心跳意亂,忙低下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