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血口噴人！看守十三弟的人，不錯，曾是我的門人，那又能怎么樣！我老九還沒傻到在自己地盤上殺自己兄弟再將殺手在自己地盤上滅口！”老九氣急敗壞，有口難辯般如困獸踱步盤桓，他手指了四皇子恨得牙根兒癢癢，狠狠道：“該不是你們賊喊捉賊!”
“九弟、十弟，住口！是非自在人心！”八皇子眼中噙淚道，“十三，他是我同胞骨肉兄弟?！?
“你要做什么？有話當了父皇就明講當面！八哥若是害十三哥的元兇，就不會堂堂正正的站在這里。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二哥失德被廢，小十三助紂為虐被父皇責罰，你們倒了，心有不服才如此栽贓陷害八哥！如今又見百官異口同聲保舉八哥當太子，你們心生妒忌?！笔耐ι矶?，不顧老八一再拉勸，暗示他父皇已經面色鐵青積蓄待發。
“老四你同我們拼什么命？你找父皇去理論呀！圈禁十三弟在那鬼地方是父皇的旨意，天寒地凍沒有門窗的羊圈住畜生的地方，又不比宮殿。誰讓父皇有旨，十三皇子最是疏懶不孝，要嚴加管束。下面的奴才自然盡心竭力替皇上辦事，嚴加管束不忠不孝的奴才。若是十三死了，同我們何關？”老十肆無忌憚的發泄，眾人聽得面色皆驚。
“呵呵，哈哈，哈哈哈！”皇上打量了諸位皇子忽然縱聲大笑，笑得熱淚長流。捶心頓足，痛心疾首。
“皇上，皇上！”
“好一群忠孝仁義兄友弟恭的皇子！好孝順的兒子！”皇上咬牙不語，又扭頭對任中堂道：“朕先為人父，才是人君。自己的親生骨肉眼見救不得，也不必做這君王！”決絕的一句話，拔劍在手，四周嗚咽聲四起，“皇上，皇上！”
“皇上，不可!”驚呼聲中無人不為之落淚，眾人眼睜睜看著一道寒光劃了一條刺眼的弧線撩過，轉瞬間一縷花白的龍須飄落，“??！”驚叫聲聲，咣當一聲,寶劍墜地。
“退下！還不退下！”任中堂曾做皇子師傅，訓斥皇子們退出殿外。
老太醫急匆匆拿來個托盤，將黛玉的發和皇上的龍須混去一處，將香燭點染滴蠟在發絲上，結成網狀，又拾起浸泡在藥碗里。無數焦灼好奇的目光觀看著每一個細微舉動，直指老太醫拈拈那發絲發軟，吩咐人將這一碗發絲喂十三皇子吃下。光是看這一團蠟燭油和頭發，憑是誰也不肯吃下，更何況十三已經吐血連連，虛弱無力。十三微開了目，頻頻搖頭，側過頭就
是不肯。
“征兒，此刻當了父皇的面，不得任性！速速吃下去！”懿貴妃含淚過來督促，十三閉目緊咬牙關。懿貴妃不忍再看他，嗚嗚哭聲不停，哀求道：“皇上，求皇上開恩，就不要折磨十三了。臣妾肝腸都要寸斷了。”
“來人！掰開他的口，灌下去！”皇上怒道，劍拔弩張。
眾人噤口不言，老太醫搖頭說：“不可，不可?；噬希嘞氯ヒ仓皇侨缈谥?，咽不下腹中，若是懸在半路，豈不是要噎堵送了殿下性命？”
又好言去勸十三。十三咬牙就是不肯。
“父皇！”十三艱難開口，“兒臣自知去日無多，不想再受折磨。父皇救兒一時，可能救兒一世？如今死在父皇懷里，兒臣死而無憾?？偙葪壥霸嵩诶浔难┑鼗纳剑??！币环?，聽得人倍感凄涼。若果然是八皇子所為，十三的顧慮也是自然。
黛玉來到十三床邊輕聲道：“殿下，殿下熬了一夜，就是在等敏妃娘娘入宮，若是娘娘到了，殿下卻不在了，豈不是生離死別徒增娘娘傷感，殿下生前的心愿也是未了。不如黛玉喂了殿下服用，忍一時的痛，也成全了殿下的未了心愿?！?
皇上干咳了幾聲，無奈側頭。
“你，是，何苦？十三不想虧欠你……”十三終于擠出幾個字。
“殿下欠的債何止這些？皇上的寵愛，娘娘的疼惜，還有黛玉的青絲。發斷了還能生，殿下若是有個好歹，皇上娘娘可是心疼得肝腸寸斷了。若是殿下不依，作踐了黛玉的青絲，可是再求不得了。黛玉年幼時，拿了家父堂上那口吹毫利刃耍玩，不留心斷了一縷頭發，哭了一天一夜紅腫了眼睛，如今足足一頭的發都借與殿下療傷了。日后殿下可是要還我的，便是剃度做了和尚也要還的。”黛玉取笑著，十三似是要笑，卻牽起痛苦。黛玉試探著扶起十三，那一碗黑鴉鴉的發絲看得黛玉都是難過，這發絲和蠟是要活生生吞下，看得就讓人惡心，這該如何下咽呀？
十三倒也不為難黛玉，睜開眼，虛弱地望著那碗黑黑的發，看得出滿心的猶豫，如立在萬丈懸崖邊準備鼓足勇氣跳下去。
“征兒，你心里可還有什么怕的？”皇上質問。
黛玉將碗捧去他唇邊，十三咬牙……
黛玉轉頭忍淚，她都不曾看到十三如何吞咽下那碗發蠟，她哭著奔去殿外，聽到里面此起彼伏的聲音，自己呆愣愣地立在廊下發呆。忽聽人聲腳
步聲，她驚得假裝做逗籠中的鳥兒。抬起手仰頭，卻發現鳥籠子是空的，好不尷尬。
抬眼，她看到寶玉不知何時立在眼前，拿起一塊兒羅帕遞給她說：“臉兒都花了，仔細被風膻到?！?
黛玉哽咽著，也不知他如何來了。
“十三哥，十三哥?！笔嘶首盂橎侵軄恚厣匣?，他棉袍厚，跑得小心謹慎的。身后隨著十六和十七兩位未成年的皇子，黛玉就大致明白了。
“鐘太傅許了殿下們來探望十三爺?！睂氂裾f，他是隨行。黛玉接過那幅帕子拭淚，送到腮邊又忽然遲疑地滯在眼前，淡藍色的帕子，豈不是她初入賈府那年給寶玉擦汗用的？只是他心細，這半舊的帕子這么多年依舊留在身邊。黛玉心里一陣熱浪翻涌，酸甜苦辣齊集心頭。
還不待說話，殿門大敞，太監開道，喊著：“皇上早朝！”
皇上被大臣們簇擁了闊步而出，目不旁視地離去，黛玉同寶玉叩送，聽得那腳步聲遠去。
黛玉急得攔住一名太監問：“如何了？殿下服用了那發絲解藥，可是好了？”
“太醫說，藥xing要半日后才奏效，皇上就去早朝了。為了殿下的病，皇上茶飯不思了，早膳都無心用?！碧O慨嘆幾句退下。
寶玉低聲勸道：“元春姐姐一直在記掛你。你總該抽空去請安，歇息片刻，看你熬鷹似的，眼都黑了。”他依舊是體貼入微的牽掛，黛玉無可婉拒這份好意，隨在他身后拖著疲憊的身子向鳳藻宮去。
說了不過幾句話，黛玉就困乏得昏昏欲睡。自己都不知如何就睡下，聽到外面嘈亂聲驚醒時，寶玉已不在身邊，外面閣子里元春在同誰說話。
“可是了不得了，娘娘沒見金殿上那情勢，老奴腿都嚇軟了。皇上噌棱棱一把抽出寶劍，就要砍十四爺?；噬淆堫伌笈?，罵了說‘你想死，朕就成全了你！’?！边@聲音是皇上身邊的老李子公公，他的話該是錯不了，難道宮里出了大事兒？
黛玉的睡意全被驅散，驚醒的她立起雙耳屏息靜聽。
“五爺平日里文弱書生踩死只蚊子都怕的樣子，誰想到這個節骨眼兒上沖上去，一把懶腰抱住了皇上哀求。虧得五爺眼明手快，不然十四爺怕是人頭落地了。殿下們都去求情，皇上這才扔了寶劍。饒是這樣，皇上氣沒消呀。”
“十四皇子如何了？”賈妃元春驚急地追問，黛玉也是急得一顆心都要跳出喉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