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十三爺已經吐血不止,怕是命在旦夕了。看管他的奴才們受了九爺十爺的指使,對十三爺的病情隱而不報,百般折磨,還不許太醫來診治,就是要看十三爺去死。可是十三爺死到臨頭,他毫不顧及自己,卻為朝廷的動蕩寫了血書上書皇上。寶玉,你我或許無法挽救十三爺的性命,好歹成全他一份忠孝之心吧!”黛玉話語情真意切,期盼的目光望著寶玉,懷里掏出一塊白絨絨的皮子雙手奉給寶玉時,那皮子內密密麻麻暗紅色的小字。寶玉先是一怔,再仔細看,這塊皮子不正是十三爺那塊被血染污的白熊皮護膝嗎?觸目驚心的字跡,字字啼血,肺腑之言,寶玉的唇角都在顫抖。那日白茫茫的天地里,林妹妹同十三爺依偎相擁而泣的情景……寶玉閉目無語。
皇上下朝后先去軍機處,自他廢太子之日,就下旨讓文武百官開始保薦新太子人選,一時來舉薦聲勢如火如荼。家國大事,自然是百官彰顯才華決斷能力的好時機,能不深思熟慮?誰想不過才到第二日,保奏新太子的奏折雪片般飛涌而至,先時奏折聊聊無幾,如陰翳的天空飄零幾片殘雪,到了晌午就足有四十余份,第二日多達百份,隨后各地紛紛上奏折,奏折之多出乎意料。
中堂任中玉素日是個訥言敏行的,處事慎重。他看到此處都用憂慮的目光深深望了皇上一眼,欲言又止。三日后,軍機處奏折如山,竟然是異口同聲保舉八皇子承衡為新太子,步伐之齊,口徑一致,實屬罕見。朝廷百官廣開言路,平日遇到國事莫不是爭鳴不止,各執己見,難得如此齊心,眾口一詞。他曾料到有人會推舉大皇子,那畢竟是皇長子,雖然此子后來有些不求上進,但是年少時確實做過些漂亮差事令他動過心思,也曾是個雄心勃勃的人物;老三,是個書生,看是文采卓然,又好結交朝中的文人雅士,老臣們許多都同老三交往,去他府中品茶吟詩附庸風雅;老四,為人古板,卻是一身正氣,不群不黨。他性格孤僻,但做事干練持重,遠遠勝過他的年齡,帶出的兩個弟弟各個出類拔萃,若說有人保舉老四,也算是有眼光了;老五,閑云野鶴不提也罷;老八……皇上陷入沉
思,竟然諸多的奏折,眾口一詞都是老八這八賢王,若不是這些人暗地里勾結成黨,怕就是他這個皇上眼拙,這些年有眼不識金鑲玉,偏偏立個頑石在太子之位枉費了這些年!皇上深深吸一口氣,手中翻看幾日來堆積如山的奏折,八皇子,八王爺,八殿下,八賢王……如今的朝廷,到底是誰人的天下?
老九工于心計,母妃又是個極其會弄權的,如何不為自己謀圖舉薦,也來舉薦老八?老十就是個癡孩兒,日日隨在老八身邊,也就罷了;沒有看到其他皇子的舉薦奏折,隨后就是小十四。皇上翻看十四的奏折心里就是一涼。十四同老四是一母同胞兄弟,同十三自幼一處長大。如今十四義無反顧的歸去老八麾下,處處同老四不合。若說是老四為人刻薄,可是十三卻誓死追隨老四,任打任罰毫無怨言,幾次打得狠處,他這個做父親的都看不過眼心疼,訓斥老四幾句,十三反替老四求情。若如此說來,老四不是個刻薄一無可取之人,可是老八如何能籠絡住小十四的心,這就是個懸疑了。
看皇上手指輕叩奏折心有疑慮,任中玉試探問:“皇上,百官的奏折幾乎齊集了。除去了四皇子、十二皇子和幾位大臣至今不肯上折子,百官幾乎都是舉薦八爺的。舉薦大殿下的有十余份,三殿下的五份,四殿下的五份,其余的,倒是有幾份舉薦十四殿下的。”
“北靜王水溶呢?”皇上忽然問,“還有神武大將軍馮唐舉薦何人?”皇上突然問。
任中堂低頭一笑,矜持道:“北靜王舉薦四爺,這是不在話下了。只是馮老將軍有趣……”
皇上的目光移向任中堂時,任中堂才說:“武將果然是江湖義氣,竟然舉薦十三殿下。也不想想十三殿下都被廢圈禁。”
“沆瀣一氣!”皇上搖頭嘆氣,隨口問:“十三被圈禁,可還規矩本分?”
任中堂遲疑片刻道:“臣也曾派人昨日去打探。看管的太監們倒是秉公執法的,說是奉了圣旨任何人不得去探視,只說十三殿下還好,不過殿下金枝玉葉之身xing子嬌貴,羊圈那種所在冰天雪地破爛失修,難免寒冷難捱,十三殿下頗多
的抱怨。殿下曾經嫌棄食物不如宮里的精致,鬧過一陣子,經管事兒的代為開導,如今怕也是認命本分了。”
皇上打量著任中堂,也不在多問,起身去御書房批閱奏折。
才到御書房,就聽見十八皇子咯咯的笑聲,童真無邪,皇上滿心的煩躁憂慮頓時煙消云散。
“徐兒,你如何跑來這里?看管你的公公呢?”皇上佯怒地板起臉,摟過承徐俯身要去抱起他。
“哎喲,皇上,留心龍體,十八殿下如今大了,身子也重了。”老李子公公忙過來阻攔著。“兒孫承歡膝下,是老人的心愿,皇上也不例外。”皇上自我解嘲的一笑,摸摸十八的頭頂說:“下去玩吧,御書房不是你來的地方。”
十八摟住皇上的脖頸不肯松手撒嬌道:“為什么十三哥日日能來,承徐就不能來呢?日后徐兒要日日在御書房伺候父皇,替父皇嘗毒品糕點,替父皇批閱奏折。”
不等皇上答話,承徐就神秘的問:“父皇,十三哥什么時候回來呀?父皇還生十三哥的氣嗎?十三哥一定也想父皇吧?”
“十八殿下!”老李子一聽十八皇子竟然敢提到十三爺,慌得制止他。老李子伸手去從皇上懷里接抱十八皇子,十八卻從懷里取出一卷毛茸茸反卷的皮子遞給皇上,展開可不正是那塊十三的白熊皮護膝。只是,那羊皮卷著的反面里,朱赤色的字跡灼目,觸目驚心。
“父皇,十三哥給父皇上的血書。”十八忽然說。
“十八殿下!”老李子嚇得魂飛魄散。
皇上的笑容凝滯,臉色紙白。
“誰給你的膽量替那孽障暗中捎帶!你這是抗旨!”皇上勃然大怒,將十八扔在地上。
“哇!”的一聲,十八嚇得大哭失聲,顫抖了聲音囁嚅道:“十三哥什么時候回來呀?林姐姐說十三哥吐血,是噴血,怕是再也見不到徐兒和父皇了。”
“妖言惑眾!什么林姐姐?可又是那妖女?”
老李子神色駭然,看看十八又看看皇上跪地張惶道:“十八殿下今日,適才只和賈國舅一處玩耍著過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