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兒!”皇上一聲喝,十三停步回身恭敬的問:“父皇可有何差遣?”
“去吩咐司禮監,擇吉日祭天祭祖,為小皇子祈福。在宮里大排喜宴,為小皇子洗三朝。”
“兒臣遵旨!”十三爽朗的應著,就要領旨下去。恰逢了嬤嬤和鳳姐兒送了方婆子從殿內出來,要接小皇子入殿里用艾葉清洗驅邪。小皇子斤兩不足,難免有欠缺,接到婆子手里就不住啼哭。皇上急得又接在手里,小皇子果然不哭了。十三笑了湊去看看說:“小機靈鬼,可還真會看人。”
孫婆子打量了十三目光就停留在他面頰上,黛玉都覺得她湊近十三的神態頗是唐突。
“這位殿下怕不是個長命之相,看你印堂發黑,人中不明,雙眸晦色,怕是體內有毒。”孫婆子毫無顧忌的一番話,驚得眾人啞口無言,四周肅然。
皇上問:“哦?你看出來了?除去接生,你還有什么民間仙術治病救人?”
孫婆子依舊打量了一臉詫異的十三爺說:“婆子我只會看,不會治。他這毒入體的時候怕還不深,依約半年了。還是速速的救治排毒才好,否則最多十年的活命。怕都不到十年。”孫婆子掐算說。
黛玉驚得忙迎上去問:“婆婆,婆婆見多識廣,可知道民間哪里有郎中可為殿下解毒妙手回春?”
孫婆子惋惜道:“我年輕時,曾隨了師父去云游,在漠北見過一獨眼的神醫,能解百毒,只是那人不愿踏上中土半步。如今是否還在人世,能否為殿下診治都不得而知。只是殿下生得儀表堂堂的,可惜了。誰家的孩子就容易養到這么大?”
孫婆子言語無忌,皇上也不怪罪,只她最后一句話,反惹得皇上的淚水潸然落下。怕是天下父母都是如此吧,黛玉也黯然神傷,不甘心的追問那漠北獨眼神醫的下落,仿佛黑夜中看到渺茫的希望,或許同元春姐姐“胎死腹中”的雜癥一樣,十三爺的病能夠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皇上吩咐太醫道:“速速按照孫穩婆的線索去尋找解毒的神醫!”
皇上果然對十三是頗有用心的。
一隊黃羅傘蓋浩浩蕩蕩而來,好不氣派,若不是知道皇上在眼前,黛玉險些疑是圣駕到臨。不必問,定是太子殿下的半幅鑾駕到了。太子為一國儲君,皇子們對他都要守君臣禮數,這半幅鑾駕也是皇上欽賜,為彰顯儲君身份。
“太子爺到!”內監傳稟。
太子笑盈盈的闊步而來,向皇上道喜說了番恭維的話。
皇上只囑咐說近日他要陪陪賈妃,朝中事情太子監國。太子領旨后,目光卻落在黛玉身上,挺了片刻,沒有說話。黛玉心里一慌,見太子的眸光里有著陰陰的冷意,似還在嫉恨什么。
黛玉欲避開太子,見十三領旨去安排小皇子慶典一事,出了鳳藻宮。黛玉就隨了去,遠遠的隨著十三,她不敢靠近,生怕被人看到,走走停停。
再追上十三時,已到了太液池,秋風吹皺湖面,十三負手在河邊朗聲道:“出來吧。追了這么久,也該乏了。”
黛玉這才盈盈向前,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適才,人多眼雜,還不及向殿下道謝。多謝殿下救了娘娘姐姐和腹中的小外甥。”黛玉吟吟道,也不敢看他。每每在他身邊,就覺得發自內心
的安穩。
十三笑笑說:“不必謝我,也是我將功折罪了。上次娘娘小產因十三而起,十三自當賠罪。”又頓了頓說,“我當你是自己的親妹子,故而你的事,我都放在心上。”
黛玉的心一抖,親妹子?如今他刻意要時時處處提點自己,她們不過是兄妹之誼,怕她癡心妄想罷了。更何況,如今寶玉又拋下她而去即將做皇家女婿。
“黛玉還有個不情之請。”黛玉艱難道,極力忍淚望著十三,也不待他應允就急得說:“求十三爺好歹人前替黛玉遮掩。寶玉,他是個癡性子,同妙姐姐的事兒,他斷然不肯的。我怕他鬧出個好歹,惹出事端遺禍滿門,”
“然后呢?”十三道,也不看她就替她推斷道,“所以,你要我去告訴寶玉,對你余情未了,讓他斷了這個心思。或是在人前你我故作親密,讓寶玉傷心欲絕,死心去了?”
十三笑了搖頭,黛玉的話被他毫不留余地的道出,反顯得彼此尷尬了。黛玉忍住淚強笑道:“只要他好,起身,妙姐姐是個世間難得的冰雪般的奇女子,寶玉應當好好珍惜她的。”
聽她話音哽咽,人世間畢竟還有這許多割舍不下的情絲,十三嘆氣道:“你還如此想,就是你放不下。我聽四哥或多或少說了,太子爺的性子如今更是神鬼莫測了,這步棋,不過是緩兵之計。待我想出更好的法子,就將此事拖延下去看看。只是,歲月風華不待人,你和音雨的年紀,都不能等了。”
“寶玉那邊,還望十三爺設法規勸。此刻若還要拖泥帶水,太子殿下那邊眼里也揉不得沙子的。”黛玉滿懷憂心,十三點頭。
黛玉回轉去鳳藻宮時,路過長春gong,聽到一陣陣哈哈的大笑聲伴隨陣陣慘叫。黛玉停步,忍不住在院墻外靜聽。
“射中了,射中了!哈哈哈哈!”
“快抬走!喪氣!”
一陣哀聲哭號,伴隨凄慘慌張的求饒聲。
“十八殿下饒命呀,十七殿下開恩!赫小爺饒命!”尖叫求饒的是一群小太監的聲音。
“死人了,死人了!”惶恐嘈雜的驚叫聲陣陣。
“哎呀!嚇暈了!真喪氣!”
幾個小太監背扶了一個昏倒的太監從宮門走出,看到了黛玉,為首的小太監二平子上前跪地哭道:“林皇姨快救救奴才們吧。咱們十八殿下不知從哪里學來的些刁鉆古怪的法子,拿奴才們當箭靶子練習射箭。將個箭鏑包裹了射奴才們的屁股,包裹了也是鐵器兵刃那也疼呀!”
黛玉聽得臉紅,這又是誰的主意?
“是誰大膽攛掇十八殿下如此的?皇上是仁厚之君,若是知道了定不輕饒!”黛玉大聲道,望一眼隔在眼前的宮墻,不很高,料是里面聽得清楚。
宮墻里果然霎時靜了下來,忽然傳來十八殿下興奮的聲音嚷著:“是林姐姐吧?快進來看我們比試射箭,有彩頭的。”
這個小東西,簡直刁鉆得無法無天了!黛玉氣惱的進去,就見十八一頭大汗的跑來,手里拿著欇木弓,響鈴箭,箭頭包裹著紅綢在她眼前炫耀的晃晃說:“十八贏了兩局呢,箭箭都中了命門!”十八手舞足蹈得意道。黛玉無奈的打量他為他揩去額頭的大汗,正要勸告,猛聽身后“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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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了
!中了!”
“快救人,箭鏑沒有包住傷人了!”哭喊聲。
“喪氣!快拖下去!都站好了!”喝罵聲很陌生,黛玉尋聲望去沒找到說話的人,卻看到了墻根兒一排小太監面壁而立,各個赤著下身手抱后腦勺,分腿而立,露出白花花的腚蛋子,上面用朱筆圈著大紅點怕就是箭靶子的。羞得黛玉慌忙逃避視線,卻見一粉色團蟒箭袖的少年大步奔來喊:“十八,該你了!快去!”
“哦,就來!”***聲應著,卻被黛玉一把拉住搖頭說:“你積德吧!”
“十八弟磨蹭什么呢!”責怪的聲音,跑來一位俊美得有些邪氣的少年,打量黛玉有些驚愕。
十八向黛玉引薦:“承赫,我的堂兄,定敏親王之子。國舅哥哥這些日子不在,就由他補了十七哥身邊侍讀的差事。”
黛玉見那承赫呆呆的望著她,很是吃驚的樣子,眼里流露的目光都是邪氣和色迷迷,雖然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唇角一撇就透出滿懷的壞點子。
黛玉攔住十八說:“皇上今兒個剛教訓過十三爺,若是知道殿下頑皮虐待下人,怕是定不輕饒。殿下快回南書房讀書去吧。”
十八探探舌頭縮縮脖有所收斂。
承赫上前拉過十八說:“就你多嘴!爺們兒取鬧,莫不是你耐不住春心想來玩玩了?好端端的不回你的鳳藻宮去伺候賈妃娘娘,偏跑來這里擠著要看光屁股的太監,好不要臉!”
黛玉氣得面赤到脖頸,沒想到這廝如此無禮!還是個親王之子呢,堂堂的皇親,如此下作!承赫得意地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就要香她的面頰,驚得黛玉躲避,承赫卻哈哈大笑說:“還裝正經呢!誰不知道你和十三哥那些丑事,怕是被十三哥玩剩了一腳踢開的破鞋,如今賈寶玉都不要你了,還跑來這里勾搭十八弟!好不害羞!”
黛玉被逼到絕境,從未受過如此的羞辱,血似要從眼睛里噴出。她就覺嗓子一陣的腥甜,強壓下去的瞬間,黛玉忽然笑了,漫不經心道:“我不過是搶先一步來給十八殿下通風報信救你們,若不領情就繼續胡鬧呀。才賈妃娘娘新誕下一皇子,缺斤短兩生來不足,皇上自責是宮中有對下人不夠仁恕才惹得菩薩降罪了小皇子,這就下旨嚴懲宮中虐待太監宮娥之事,更禁忌血光,宮內素食三日不可殺生為小皇子祈福。不想圣旨才下,就有人去皇上那邊把十八皇子虐射太監一事告發了,皇上派十三爺來查,我便請纓來規勸你們散去。既然不識好歹,咱們就去皇上面前去講去!承赫小爺挑唆十八殿下虐射太監,詆毀皇親,適才你句句的話我是記下了,還有這么多人為證。這萬事總有個挑頭的,我親眼見你用真箭鏑射傷了太監,怕是罪魁禍首小爺你當之無愧了。適才皇上將虐責宮娥的一位妃嬪貶了一級,勒令禁足,還把伺候她的嬤嬤逐出了宮去。若是這等虐殺太監的大罪,怕是宗人府理藩院不會不管的。我自不同你聒噪,我去鳳藻宮稟告皇上去。”
黛玉轉身就走,慌得承赫氣急敗壞的來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黛玉羞憤的揚手就一記耳光響亮的抽在承赫面頰上,眾人皆驚瞠目結舌。黛玉罵道:“混賬東西!好歹我也是皇姨,忘記輩分了嗎?調戲皇姨,亂、倫之罪,你擔得起嗎?”
一巴掌打得承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