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月光透過鏤花窗格灑在烏玉磚地上,雪白一片,更是蒼涼。
十三大步闖入皇上寢宮,身后當值的太監急追了喊:“十三爺留步,皇上安歇了。”
皇上正要服藥,聞聽外面的動靜停住手中的藥碗。伺候他的太監胡作亮聽到外面的響動忙敦促著:“皇上,這藥須得趁熱服用。太醫再三叮囑奴才的?!?
“十三爺,十三爺不可!”呼喝制止聲止不住腳步聲急促而至。
十三一撩簾幕闖入,疾步上前平和道:“父皇,這藥喝不得?!?
皇上一驚,皺起眉頭打量十三。只見十三一臉驚惶卻不見其亂,手按佩劍,身披玄色披風,風塵仆仆也不知從何處趕來。
皇上目光從他臉上挪開,冷冷一笑問:“慌手慌腳的,出了什么事兒?”
說著不動聲色的徐徐將藥碗遞去唇邊吹著熱氣。
“十三殿下,夜已深,帶劍闖宮成何體統!殿下還是請回,讓皇上安歇吧”胡作亮詭詭的目光深深望一眼十三皇子承征。十三大步上去一把接過皇上手中的藥碗,大口喘息著粗氣說:“兒臣,伺候父皇用藥。”
說罷輕輕吹了那碗藥,皇上不解地看著他道:“倒也不必,仔細燙到你?!?
說罷伸手去接十三手中的藥碗。只是瞬間,十三手一松,啪嗒一下,藥碗碎地,褐色的藥汁飛濺開。
“十三爺!”胡作亮驚呼一聲,雙腿一軟,噗通跪地,周身亂顫發抖。
十三一撩衣襟跪地謝罪道:“父皇恕罪,是十三毛糙了。”絲毫不理會旁邊嚇得體若篩糠的胡作亮。
皇上此時怕也察覺出幾分不祥,又看一眼一旁的胡作亮,不去理他,對簾幕外面大聲傳道:“趙友祥!去吩咐太醫院再漉一碗藥汁來。”
十三對胡作亮吩咐說:“亮公公下去吧。承征在此伺候父皇?!?
胡作亮目光驚惶,問了句:“十三爺?”眸光中似在試探揣測。
十三滿是血絲的眸子瞪視他低聲喝道:“你是活膩了?”
胡作亮只得退下。
望著跪在地上的承征,皇上長長吐一口氣,似料到發生了什么變故,奮力狠狠捶了龍床也不看承征,顫抖了聲音冷冰冰問:“是誰?”
十三徐徐搖頭,不肯開口。
“來人!”皇上大呼一聲。四下寂
靜無聲,無人回應?;噬系刮錃狻?
“父皇!”十三抬眼滿臉淚痕,低聲道:“兒臣已吩咐落了宮門,非有御賜金牌,怕再無人敢擅入。如今宮里這些巡夜的,為了父皇今夜的圣駕安泰,兒臣也打發換人來伺候。父皇,不過這一夜,有十三在此守候父皇,父皇安寢吧?!?
皇上探了身不解地看著跪在眼前的十三,平靜地問:“是誰?”
十三搖頭不語。
皇上顫抖的手指痛心疾首地指了窗外問:“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只是你如何被牽扯進來?你趕來打翻這碗毒藥,你是知道了什么?征兒,告訴父皇,你只要說了,即便你有錯在其中,父皇既往不咎;若是你無錯來靖難保駕,父皇定有重賞,說!”
威懾的言語,令人肝膽皆顫。
十三只是徐徐搖頭道:“十三在,決不讓人傷父皇一根汗毛。如今宮內都是孩兒的綠營軍把護,父皇不必多問。明早,一切風平浪靜,父皇自管去早朝料理朝政,一如往日?!?
“是誰!”皇上倏然起身,怒視了十三指了他質問:“征兒,若你還不肯講,父皇定不輕饒于你。你的心中,到底是在保誰?又忠孝得何人?你含混不語為之遮掩推搪,父皇心里也知道**成此人是誰。”
皇上說著痛心疾首,狠狠捶案,忽然緊緊抓住胸前,心口一熱,一口血噴出。
十三跪行上前一把抱住了皇上的腿,急得問:“父皇,父皇你如何了?”
皇上氣惱得狠狠抽他一耳摑大罵:“你個糊涂東西!”
腳步聲,門口爭執聲,大聲的呵斥:“混賬東西!哪個敢攔?”
“四哥!”十三如遇救兵大聲應道。
殿門一開,四皇子大步進來,上前給皇上請安。
皇上大笑道:“好,來的好,又來了一個。”
四皇子回身望著十三問:“十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神神秘秘的做些什么?”
十三苦笑搖頭道:“是承征一時糊涂,鑄成大錯。父皇,自當沒有生承征這不孝之子,好自保重龍體,賜孩兒一死吧?!?
四皇子眉頭禁皺,追問道:“便是死,你也要把話說清。你到底是隱瞞了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若是你一心bi宮,如何的調來你的綠營軍,卻又差人給我送信遞金牌?十三弟,這是怎么一回事,你在隱
瞞什么?”
十三緘口不語,低頭落淚。哽咽的聲音道:“綠營軍不久便會撤離,日出前,一切如往昔?!?
“畜生!”皇上氣得指了十三痛心疾首地罵:“我生養你一場,你不思感恩,助紂為虐,至今執迷不悔。你替他藏什么,又掖什么?”
十三緊閉雙眸痛苦的沉默不語。殿外廝殺拼斗聲四起,一陣陣的傳進養心殿。
四皇子承德就要沖出去看個究竟,十三大聲喊:“四哥,不要去!若是綠營軍奈何不得他們,怕是四哥也束手無策了。十三已經連夜調了熱河大營的兵進京勤王?!?
“是,是太子?”四爺震驚問道,“你說!你快說呀!”
十三更是搖頭。
四皇子手中馬鞭一指,喝令十三跪好,低聲呵斥:“掌嘴!何時悔過供認實情,何時再停!”
十三徐徐地舉手,抽著自己的耳光,啪啪啪,一聲聲清亮,卻是節奏不緊不慢。
“打!狠狠地打!”四皇子罵道。
見還撐不開十三的口,四皇子手中馬鞭一指,罵一句:“跪好!”
十三俯身,馬鞭抽在他身上,一陣陣戰栗。
“說!你說不說?”鞭子抽在身上,十三無動于衷,終于喊道:“四哥,明早內亂平定再責罰十三不遲。十三自會去領死,還父皇一個說法!”十三痛苦道。
“若沒有他,哪里會有十三。四哥就不必再bi十三了。”
“孽障,是誰給了你這條命,是誰養了你?”皇上老淚落下,大致知道了什么。
十三搖搖頭,不能說出內情。
外面一陣甲片聲嘩嘩作響,十三撐了傷痛的身子爬起,對外面吼一句:“可是呼延化將軍?”
“回稟十三爺,叛軍已全部擒拿,毓慶宮被封。宮門都已是我們的人,屬下聽十三爺的號令,如何處置?”
一陣沉默,十三道:“守住宮門、城門,下去吧!”
十三這才長出一口氣,淚眼望著皇上,第一句話卻是:“父皇,求父皇饒了二哥一命,要殺就殺十三來平息今夜之事吧!國不能亂,家不能亂!父皇!”
皇上氣得周身顫抖,指了十三罵:“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只是你十三皇子的心里,保了日后的皇上永遠強勝過保住朕這即將入土風燭殘年的老父!你,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