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失魂落魄向外奔逃,才跑出道宮門,迎面恰聽到一陣笑語喧喧,暖意融融,環佩叮當,步履聲雜沓而至。有人來?黛玉一愣神就向花樹后面閃躲,那些人已經來到了門口。
“姑母,您猜猜十三哥可是醒來了在等欣兒?”嬌滴滴的聲音真是燕語鶯聲,同金絲籠中那只黃鸝鳥一樣婉轉動聽。
“欣兒,看看你,十三哥,十三哥,就這么的迫不及待了?”懿貴妃憐愛的說,停步為那珠翠滿身身著描金孔雀裙的小姐整理鬢角的絨花,又正正她項上掛的赤橙的金項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白嫩的小臉兒。
黛玉躲在一旁不敢出聲,就是淚水都要強咽回喉嚨,她想,眼前的莫不就是十三爺提及的要做十三王妃的可欣郡主?看那嬌貴的小模樣,一臉陽光無邪的笑臉,定然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這些年欣兒隨父王在邊關,無時無刻不惦記十三哥哥的。只是路途遙遠無法回京,欣兒只盼了夢里見見十三哥哥。”可欣翹個小嘴兒,那賭氣時的樣子都惹人愛憐。黛玉滿心的失落,眼前人才是千金小姐,一舉一動都透出不凡的貴氣,哪里如她一般的日日愁眉不展,想是十三爺那么愛說愛笑爽朗俠義的一個人,自然取舍自明。只是她自己的命,如何一個愁字了得,還如何能笑?黛玉不知等了多時,那可欣郡主才同懿貴妃娘娘進了殿去,只她悄悄的貼了墻溜了出去。
她不敢回大戲樓,怕遭人恥笑。慌不擇路的疾奔而去,哭的昏天黑地,仿佛一顆心再也不是自己的。宮中夾道狹窄漫長,她一路掩淚急趨,不知如何的也奔不到盡頭,為什么這條路這么長?為什么冷清清的一無人跡?這是哪里?怎么就剩了她孑然一身?黛玉淚水奔涌,邊跑邊哭,不知奔出多遠,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喚,她也聽不到,腳步如驚馬不肯停下。
身后一陣急風襲來,她的臂被一把擒住,身子狠狠撞在紅墻上。她驚悸的目光只看一團天青色的蜀錦,身子被擠壓得如紙片,耳邊傳來眼前人朗聲的呵斥:“都下去!下去!”
低低的聲音咬牙切齒的要挾般:“不想活啦?你找死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是誰?竟大膽地瞧著自己落魄狼狽的樣子。黛玉粗重的喘息,閉目落淚,那聲音似是熟識,難道是他?她徐徐睜眼,仰視著眼前魁偉的少年,目光如冰射向那人。十四爺,果然是他。如何她狼狽逃竄是卻是遇到他?眼前一臉似笑非笑的十四皇子,仍舊有些戲謔的神態,卻帶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惆悵,信口不容置喙吩咐道:“隨我走!”十四拉住她的手不容分說地往角門里轉去,她垂個頭,只看腳下的路,耳邊不時聽著太監宮娥們恭敬的請安聲:“十四殿下吉祥!千歲千千歲!”
黛玉挑眼時,在一個湖心亭旁,湖面結冰,如鏡面一般,沿湖是紅白相間一匆匆的梅花,如天際彤云一般。她挑眼,睫絨上沾了珠淚,啜泣不停。
“從永福宮過來?”他問,負個手沉了臉,話語中滿是奚落。
黛玉點點頭。
“哼,被人用完了一腳踢開了是吧?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人家。”十四輕蔑的話語。
淚水稍平息些,聽得他冷冷的聲音道,“如何?癡情女子負心漢了?皇家的男兒無情感,都是冷漠無情,多情的不是死了,就是出宮了……姑娘若要在皇家的男兒身上花心思,只怕終究要傷心的……”
也不等黛玉作答,遠遠的望一眼石曲欄橋對面候著的小太監,小太監麻利的飛跑而來。也不知十四附耳說了些什么,那小太監呲牙咧嘴一臉的為難。
“還不快滾?”十四飛起一腳佯作踢他,小太監揉頭疾奔而去。
“他快來了,你在此候候就是,皇宮不比賈府大觀園,野馬似的飛奔無人理會。不知哪里就是刀網,粉身碎骨都不知如何死的!”十四負個手翩然而去,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黛玉反是有些慌神,她孤身一人,一個女子,在宮中這陌生的地方。仿佛,這里是御花園,她似曾來過。她定定神,忽然想,十四爺要誰來見她?莫不是十三爺?不可,她如何還能見他,他的絕情,他的狠毒的話語,她如何還能自取其辱?
正要移步逃遁,忽見隔岸一人四
望了向這邊奔來,猩紅色的金鼠斗篷,急匆匆的樣子,是寶玉!
黛玉絕地見到親人,齒間呢喃著一句:“寶玉!”
寶玉已穿過曲欄橋,直奔到她眼前,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看著她垂淚木訥的目光關切問:“妹妹還好吧?”
黛玉側頭點點頭,淚水依舊奔涌而下,寶玉見她周身顫抖,忙摟她在懷里,輕輕拍了她的背寬慰:“我來了,我來了,不怕。”
寶玉沒有帶黛玉回大戲樓,反是送她去了姐姐賈妃的鳳藻宮。
進到偏殿斥退奴才門反掩了門,四下寂靜無聲。
“妹妹,止悲,若是身子不適,寶玉送你回府去可好?”寶玉問,只關心她的身子,絲毫不問她到底是因何如此失態變色,還如此癡癡的守在她身邊。黛玉感念此情,又傷感身世,更是痛哭不止。
“寶玉,你回去聽戲吧,元春姐姐會生疑的。”黛玉哽咽道。
“我如何能將你一人扔下?”寶玉說,靠近她。
湊在她跟前,他將黛玉緊緊摟在懷里,任她淚水洶涌的嗚嗚痛哭,輕撫她的脊背輕聲寬慰。
“嗚~~嗚嗚~~”寶玉只是輕輕拍哄她,如幼時母親那疼惜的擁抱寬慰。此生到頭來,亂花過眼,最真的還是眼前人。只是眼前人也是水中花,如何她這般命苦?
“誰在里面呢?”門忽然被推開,“啊,國舅……國舅爺。”夏太監原本尖酸的話語忽然驚得剎住,驚慌詫異的目光看著寶黛,黛玉猛然掙脫寶玉逃遁轉身掩淚。
“奴才,奴才自當是,該死,該死。”夏忠抽了自己幾記耳光笑了退下。寶玉忙說:“妹妹,此地不宜久留,抱病出宮去吧。”
也不及向姐姐元春告辭,黛玉在太監和寶玉陪同下向宮外去。
遠處轎輦迎面而至,太監忙催了寶玉和黛玉退去一旁恭敬垂首。
“懿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眾人叩首,黛玉屈膝服禮。那步輦就一先一后停在她面前。
“這不是,林姑娘?戲樓在后面,這是去哪里?”懿貴妃溫煦的聲音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