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出門時,回頭看,敏貴妃安詳?shù)淖诖策叄檬直齿p輕的試試十三的額頭說:“這xing子,同皇上昔日一樣的擰。”
黛玉在外面垂淚,妙玉來到她身邊,拉她去一旁說:“我都知道了,你莫急,十三叔剛才聽說了娘娘不肯入宮,他,他是想在臨去前撮合皇上和敏妃娘娘破鏡重圓吧?只是,敏妃娘娘她……”
老李子公公躬身來到皇上身邊,試探問:“主子,敏娘娘,入宮了。”
“哦。”皇上一驚,抬眼問,“她,她回來了?”他語音帶出微微的顫抖,老李子公公眼見,分明看到他不停地揉動手里一串血紅刺眼的珊瑚珠,一粒粒在指尖滾過。手心微微滲出汗意。
老李子公公心下已明白了八分,試探問道“主子,是傳敏妃娘娘來一見,還是……”老李子公公遲疑的目光望著皇上,皇上的眼神中分明閃過一絲年輕時候才有的熱切與朝氣。只那一剎,旋即眸子黯淡下去,他揮了揮手沉沉的嘆息,隨后說:“不見也罷,這許多年都過去了,一切歸于無,何必再生風波。罷了。”
“是!”老李子公公徐徐退下。
“慢!”皇上一聲喝住,手里在緊緊的揉弄那珊瑚珠,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半晌,他遞給老李子公公說:“給她吧。”
老李子公公領了珠子要退下,皇上忽然又一聲喝:“且慢!還是宣她來養(yǎng)心殿吧。”
望著老李子公公退下的身影,皇上閉了眼。他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一絲期盼,一絲熱切,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抗拒。當年的事已不必再提,她已執(zhí)意出家,當初走的是那樣決絕。這么多年,她一直在他的心里,所以他才能勉強克制住,不再見他。欲得不得,他是怕,一段感情在心中安穩(wěn)了這么多年,他怕再掀起的波瀾他經受不住。不如就此過去,不如放手忘卻。然而,他又經常會想起她,那個連草原都在發(fā)燙的夜晚。他也不知,是不是該再見她一面。
黛玉見老李子公公疾步來到佛堂,驚得就要進去稟告,老李子公公卻喝住她,招手讓她過來。
“皇上,吩咐把這個交給敏妃娘娘,請敏妃娘娘移步養(yǎng)心殿一敘,你去傳旨吧。”
黛玉愕然,如何是他?不過,十
三總算能一家團聚了,她發(fā)自內心的高興。
她遲疑的接過那串珠子,很是漂亮,紅得如一滴滴的鮮血,托在掌中紅艷艷的可愛。
皇上果然是舊情不忘。黛玉感慨的進入佛堂偏殿,承征正伏靠在母親身上,任敏貴妃輕輕撫弄他腰背上的傷疤,那條猩紅的汗巾子就搭在他身上。
黛玉傳了圣旨,敏妃有一瞬間的猶豫,旋即釋然地笑了。她依舊是那樣淡漠,看不出一絲喜憂,淡淡對黛玉道:“替我叩謝圣恩,祝皇上萬歲千秋吧。如此罷了,近二十年了,時過境遷,水流難轉,就讓一切過去吧。”
十三的眉頭倏然虬結,二十年來,他始終盼著這一刻,卻最終仍是這在腦海中過了千萬遍的結局。早已沒有什么可能了,一切都被世間埋葬了。與其風浪大作,波瀾不驚是最好的結局。他閉目,任熱淚直涌。
敏妃就撫弄他的面頰,頗是親昵,如母貓給小貓tian毛一般,輕輕的,柔柔的,一幅母慈子孝溫馨的場面,令黛玉落淚。她只有一件事想不通,敏妃如何如此的絕情,就斷了最后一線入宮的機會呢?她當真不念當年那段往事嗎,時間果然能沖淡一切嗎,還是可以使人的心xing變得淡漠,就拋擲了十三這個愛子于一邊不管?
“娘娘!”黛玉忍不住開口勸道:“娘娘,這是何苦?佛祖垂憐,也是喜歡家家團圓吧。就算娘娘不顧念旁的,十三殿下這份未了的心愿,總是要成全才是。”
十三微動,被敏貴妃按下,對黛玉說:“反不如不見。”
人散去,黛玉被敏貴妃喚到后面的偏殿更衣。她獨自來到敏貴妃身邊,敏貴妃笑了招手讓她坐道身邊來。
黛玉本是誠惶誠恐,不知敏貴妃如何要單獨召見她?但她心里對敏貴妃的絕情還是有些余悸,女人狠心如此,當屬少見。
敏貴妃溫笑著拉過她的纖纖柔荑,贊嘆一句:“真是個美人胚子,生得真是天仙般的容貌。”順手將那串血紅的珊瑚珠子戴在黛玉的手腕上。黛玉驚得要躲,被她緊緊拉住了腕子輕輕寬慰說:“不必怕,這珊瑚珠子在貧尼手中,就是身外俗物,給姑娘做個念想罷了。”
端詳著黛玉白皙的手腕,敏妃說:“自古英雄戀美人兒
,難怪征兒癡情于你。”
黛玉一陣驚羞,敏妃說:“看到你,就如看到昔日二十年前的我自己。年少,任性,孤標傲世,覺得普天下的花兒都不及自己美麗,覺得一心要嫁個天下奇?zhèn)サ哪凶硬挪回摻裆!蓖nD嘆息搖頭,又徐徐道,“到頭來,蒼天被我的禱告感動,終于容我見到了他,天下奇?zhèn)サ挠⑿勰袃海皇鞘篱g無二的。那時的他是一國帝君,卻是儒雅風流的馬上天子。自第一面,我就驚得被他攝取魂魄,是我,是我主動的,情不由衷的去靠近他,去獵取他的心。可是我忘記了,他是天家的男兒,他注定不屬于某個女人,或者他心里沒有一個女人。若是他是凡人,就注定不是了天子。可惜,可惜。我不聽父王勸阻,自食苦果,到頭來草原無法歸,自己的兒子都無法保全。我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明不白,還要失去征兒。為了保全這個可憐的孩子,我只有離去,我離去了,皇上念在那淡淡的一點可憐的情分上,還會保全他。可憐的孩子。”敏貴妃說的漠然,眼中朦朧卻無淚。哽咽道:“如今,你又在重蹈覆轍。征兒他,即便是無病無災,也不屬于某個女人。你若是強留在他身邊,于你不公。反不如尋個好人家嫁了,來得真切。征兒他是身不由己,他心知肚明你的一片心,所以,我才來開導你。忘記他吧,去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尋個屬于你的男人。你生得天仙般的容貌,這對你輕而易舉。”
淚水撲簌簌而下,黛玉手腕上的珊瑚株被淚水打濕。英雄美人的傳奇,就這樣可遇不可求嗎?如今聽來,又為何是這樣的尷尬無奈。
“這珠子,父汗說母妃留給我的,是外祖母給母妃的陪嫁,還是明朝三寶太監(jiān)下西洋帶回的宮中寶物。母妃說,定要尋個情郎,為他系上,就再也跑不了。”
“其實他的心沒有跑。”黛玉脫口說,這些年,皇上對十三爺?shù)奶蹛郏梢姏]有忘卻敏妃娘娘。
敏妃娘娘笑笑,慘然搖頭。她道:“你的繡工真好,那汗巾子,那鞋。我一眼,就看出不凡。”
哪里是繡工呢?怕是全憑了心思吧。黛玉如被揭開了緊藏的秘密,面頰一紅,垂低了頭。
“若是心里放不下,就去佛前為征兒祈禱佛祖垂憐吧。”敏貴妃起身,飄然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