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趕至四爺府,華蓋車聲驚飛檐上棲鳥,撲棱棱在小園方寸之天上亂飛亂撞。華蓋車一路從側門直奔去四爺書房。
小廝們見寶玉他沉個臉兒滿是怒氣,也不敢多問,就追在車后一路小跑著勸告道:“寶二爺還是等等吧,四爺正在書房里同十三爺發火兒呢。奴才們都被斥退在院門外了,寶二爺此刻去不是自討沒趣兒嗎?仔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小德子一聽說四爺在同十三爺發火,急得追問:“我們家十三爺如何了?”
小廝一揉鼻子詭詭地笑道:“還能如何?四爺火氣上來你不是不知道。”
寶玉哪里還顧這些,他心里思量過。林妹妹一養在深閨的女子,從不會同人結仇。自上次太子報復她在藏書閣之事后,太子爺被廢,林妹妹更是安然無恙沒有后顧之憂了。如今,挾持林妹妹的人不該是流寇,不然如何在普濟寺那么熱鬧繁華的地方動手劫人?那么這人必定是要報復或要挾什么?林妹妹是他賈寶玉的未過門妻子,若是要來同他尋仇之人,怕還須得有這個權勢膽量才敢當街綁走林妹妹來要挾什么。那么,這人會是誰人?四爺!寶玉篤定這個心思闖入四爺的書房。
書房內光線昏暗,四下里彌漫著伽藍香的氣味,濃郁有泛了潮氣。
“混賬東西!誰許你進來的?”四爺一見寶玉在小德子推著的車上下來,拄著小德子費力地進來,轉頭就罵。
寶玉也不顧旁的大聲質問:“林妹妹人在哪里?寶玉如今在此,四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請四爺磊落些,放了林妹妹!”
“寶玉,放肆!”十三的呵斥聲,寶玉尋聲望去,黯然的光線里,一腳的藤床上撐身而起的十三爺一頭冷汗臉色蒼白。
一看劍拔弩張的味道,小德子噗通跪地哭聲哀哀稟告:“十三爺,奴才該死。普濟寺前,妙郡主和林姑娘、賈三姑娘她們,她們被沖散不知去向了,有人似看到,林姑娘被一騎馬人抓上馬背跑了!”
“大點聲說!”十三怒目圓瞪,難以置信,目光也忽然轉向了四爺探尋般等待答案。
“怎么一回事?”四爺喝問,小德子就將十三爺如何吩咐他們護送姑娘們去普濟寺見南疆王,如何的車轎被馬隊沖散,如何的走失了妙郡主,林姑娘和諸位姑娘們……
“還不速速去尋!”四爺瞪眼斥罵,轉身望了十三近前就要抽鞭子打,被小德子一把抱住了腿哭求:“四爺,好歹饒了我們十三爺,他腿上有傷呢。”
“腿上有傷,他這鬼點子比誰都多!誰許他讓妙兒去拋頭露面的,還帶了幾名官府小姐去廟會招搖過市,豈有此理!”
怒視了十三片刻,十三撐了身子就要起來說:“我去尋她們!”
“你敢!”四爺威嚇道,對門外扭頭吼一聲,“傳多洛速來書房見我!”
說罷他扭頭一伸手拉動一絲繩,簾幕似是從天而落,嘩啦一聲,一道孔雀開屏的巨幅織
錦簾幕隔斷了書房,將十三爺隔開在視線外。
四爺掃視一眼寶玉罵一句:“敗事有余成事不足。回頭同你算賬,還不滾進去陪他!”
這個四爺傳來的多洛又不知是何方神圣?
寶玉咬了唇,還在瞪視四爺,卻從四爺的舉止話語中犯了含糊。難道,不是四爺支使的人去劫持了林妹妹?是他在演戲還是另有其人?若是另有其人,還能是誰個?
寶玉賭氣地挪了步子撐了拐進到簾幕內,十三爺半趴在藤床上,抬頭掃一眼寶玉吩咐:“水!”
寶玉剛轉身,十三卻低聲斥道:“還不快幫你爺把衣衫整好?”
寶玉忙湊到藤床邊,放下手中的沉香木拐,看十三那狼狽的樣子也沒心思取笑他。手才碰到十三,十三竟然“哎喲”的倒吸一口涼氣慘叫,旋即低聲道:“輕些!”
外面已經響起了腳步聲,十三忽然咬牙握住寶玉的手示意他輕聲。急得在寶玉耳邊說一句:“多洛是崆峒派高手,武林聞名。江湖上遍地是朋友。”
“四爺有何吩咐?”粗亮的嗓音問。
“多洛,本王有一事要你去辦。本王有一位義妹頑皮,女扮男裝去普濟寺上香,竟然被惡人劫持了去。不知是哪道上的朋友大水沖了龍王廟?或者,就是什么仇家。你速速帶了十八羅漢去查,若是尋不回林姑娘,提頭來見!”四爺惡狠狠道。
寶玉心里一陣抱歉,是他太過心急,于是誤會了是四爺綁走林妹妹當人質要挾他從命就范。如今看來,四爺比自己還要焦急,也是心疼林妹妹的,那到底是誰綁走了林妹妹?
“小德子,你隨了十八羅漢去,去普濟寺出事的地點,前因后果都仔細地說個明白,不要放過蛛絲馬跡!”四爺心細地指點,排兵布陣般仔細。
寶玉猛然記起,倒是曾聽說過四爺近來結交過一些江湖好漢豪俠和術士,三教九流的都有所接觸。如今是十八羅漢是何等人他不知,但是如今也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四爺身上。
人出去,寶玉正要起身出去,忽然又聽有人進來回稟報事。十三捅捅他,指指一旁茶幾上的茶壺,讓他幫忙倒碗茶。因那茶幾靠近寶玉,他唾手可得。
寶玉正在倒茶,盡量輕聲,忽聽外面給四爺回稟的人說:“奴才原本也不信,只是今兒九爺門下的幾名小廝出現在普濟寺外的廟會集市里,還是微服穿了販夫走卒的衣衫,可是有些奇怪的。”
九爺?寶玉側頭望十三,十三也微開了嘴似乎恍然大悟。正要拍案,寶玉的手一抖,不留神茶灑滿茶幾。十三狠狠瞪他一眼,眼疾手快爬過去用袍袖去攔住就要流下到藤床的茶水,又慌忙地將一疊子書信和書籍從案幾上拿起放去了一旁的藤床上。
寶玉闖禍,探探舌頭,忙學了十三爺用自己的袖子去擦那被沾濕的書籍,里面卻掉落下一封信函,上面的一角被茶水染濕。寶玉忙抽出來用衣袖擦,墨跡卻沾污了淡粉色的箭
袖。抬臂一看,滿是墨污。
十三看他手腳笨拙,一把搶過來,自己去擦,卻忽然眼前一定。嘀咕些什么,就順手展開了書信看,嘴里嘀咕著“要死,要死!”
寶玉看十三的神色,見他漸漸的面容沉凝,旋即是一臉的狐疑,若有所思。
寶玉低聲問:“什么東西?十三爺。”
十三目光呆滯,沉吟片刻,手里緊緊握住那封書信,又仔細看看,喃喃自語些什么寶玉也聽不清,想追問他是看了什么,卻見他的目光呆滯。外面已經是稟事兒的人退下的聲音。十三慌得將那封信塞回,眼見那垂下的大幕漸漸卷起,他繼續用袍袖擦著茶水罵著寶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讓你給爺倒杯茶,看你弄得這一床一桌子的!”
四爺進來,看了二人在急忙的擦桌子,又氣又笑地罵:“算了!吩咐奴才們來做,好端端的,那錦繡玉袍可是拿來擦桌子的?暴殄天物,敗家子!”
四爺皺起眉頭嘆氣道:“如今看來,都是你們自作孽牽累了林姑娘。老九是個色膽包天的,未必敢要取林姑娘的性命,不過是報復你們兩個不知眉眼高低的畜生!我早就說過,如今他們張這些小十四得勢,愈發的耀武揚威,你們何苦去招惹他們!”
“四爺,這可如何是好?寶玉這就趕去九王府去理論,一命換一命!”寶玉憤然起身,撐了床身子不穩又跌坐下來。
“你便省省吧!你們兩個孽障是要氣死我!如今我府里的江湖高手和護衛傾巢而出了,若是還尋不回林姑娘,你們就認命吧!寶玉你去了能如何?老九那混賬性子,最是色膽包天,怕是連你都不會放過!二哥在圈禁中玩禁臠,那個小太監也是老九派去毀太子爺名聲的。你便可知其心險惡!”
若是換了往日,火爆脾氣的一定是十三爺,如今他卻沉吟不語,心神頗散。
四爺問:“十三,你怎么不說話了?”
十三仿佛心如刀割般落淚,喃喃道:“林姑娘……”
寶玉滿心的凄然,原來十三爺的心中,對林妹妹的牽掛絲毫不遜色于他。
“四爺,四爺,主子!”外面傳來跟班兒的常貴兒的叫嚷聲,眾人尋聲望去,常貴兒氣喘吁吁的奔進了磕頭稟告:“四爺,好事兒,賈府的那位三小姐被尋到了,可巧了,是被南疆王的人馬路過普濟寺事是從強人手中搶了下來。還有妙郡主,也被尋到了,安然無恙,二人被送送去了妙郡主的明月庵安歇。南疆王還派了兵把守。捉到了兩名劫持民女的惡人,本欲送官法辦,卻中途咬舌自盡了!”
“那林妹妹呢?”寶玉搶了問。三妹妹和妙玉平安獲救,那林妹妹人在哪里?常貴兒滿臉的狐疑,忽然恍然大悟一臉無奈地陪笑道:“林姑娘和那位史大姑娘的消息還是沒有。有人說搶人的強盜馬隊里有個人似是朝廷通緝了三年的殺人越禍奸、淫擄掠無所不做的江洋大盜馬久兒,若是如此,怕是兩位姑娘兇多吉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