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宮內,懿貴妃守著傷痕遍體的十三暗自飲泣。
當值的蘭姑姑就勸著:“娘娘但放寬心,殿下一時糊涂,犯了錯皇上責罰也是應該的。娘娘可不能糊涂了。”
蘭姑姑是懿貴妃身邊的老人,自然是好心提醒她隔墻有耳,不能太做悲切狀。但十三昏沉沉不見蘇醒,懿貴妃滿腹的傷心不知如何排遣。十三非她親生,卻是她一手帶大。
看著十三高熱不退,夢里不時說著胡話,有時大喊著“父皇”“四哥”的哭個不停,有時就大喊“林姑娘,你不要過來!”
“不要過來?”懿貴妃有些不解。若說是十三高喊著他的父皇和四哥,或許是熬不過責罰討饒,夢里都在糾結;可是這林姑娘……懿貴妃心里隱隱不安,十三這孩子,發生在十三身上諸多的事兒都是同這個林姑娘休戚相關,牽扯不清,難道都是巧合嗎?懿貴妃心里深深的沉了一口氣,這個丫頭,生得同賈妃一樣的天姿國色,骨子里帶著那么一股子說不出的嫵媚風流,水蛇腰,走起路來弱柳扶風搖搖擺擺的,還有那么點捧心西子的病態美,鬼知道是裝出來勾引男人的還是真病?原本她心里還是喜歡林姑娘的,只是也經不住許多人都在她耳邊提起此事,點醒了她。
并非是她這個做母妃的偏心,十三被他收養這些年,看著十三深受圣寵,擔當朝廷重任,她這做母妃的也是欣慰。原本還感激是這林姑娘屢屢救了十三,如今靜心細想,不知是她救了十三還是害了十三呢?難怪人說:罌粟花,夾竹桃,看來都是美不勝收的,但都是毒藥。
“懿主子,敏親王王妃羅氏來給主子請安了。”宮娥來通稟,懿貴妃忙整理衣衫吩咐請她進來,心里還納罕,如何她又來了?
敏親王是皇上的同宗兄弟,皇上那一輩手足疏落,這個兄弟就如親生手足一般了。敏親王一門原本是太子**,如今太子被廢,敏親王妃羅氏來永福宮請安就愈發的頻繁了,總拿些稀罕的玩意兒來有意哄懿貴妃安心,自然懿貴妃是明白她們急于擇木而棲焦急的心思。也是,太子倒了,八爺完了,如今能上位的皇子還能有哪個呢?宮里盛傳如今皇上帶了小十四在身邊形影不離的,怕是日后的儲君……懿貴妃不由笑笑。
敏親王妃進來請安,一臉笑盈盈的,她在人前永遠笑著,那笑意讓人覺得她寬容溫厚。
“今兒可是又拿來什么有趣兒的東西孝敬我了?”懿貴妃毫不避諱地戲問,臉色帶了些困
乏之意。
敏親王妃一笑,吩咐人取來一對兒葫蘆,那葫蘆顏色金燦燦的,生得并蒂十分可愛。
“自家院子里新結的,頗是可愛,孝敬娘娘,畫個畫兒擺了看都是好的。聽說十四殿下的畫兒是極好的。”敏親王妃笑道,眸光打量懿貴妃的神色。
懿貴妃把弄著一對兒葫蘆說:“生得如此真是不易呢。不過,十四的字畫終究敵不過他十三哥,多是小時候太不用功的緣故,也是本宮過于嬌慣了他。他四哥沒提起此事,就恨得牙根癢癢的。”
“呦,十四爺如今可是如日中天了,哪里還在乎這些雕蟲小技,聽說前些日子太廟祭祖,皇上都派了十四爺的差事去替皇上去祭祖。可是同當年派十三爺去泰山替皇上封禪一樣的隆重呢。”
聽了敏親王妃恭維的話,懿貴妃只淡淡的說:“前面的事兒,我也沒心去理,只是這些日子誦經禮佛的為皇上和幾位阿哥祈福。加上小十三的病,不大見好,我還哪里有心思顧別的?”
敏親王妃羅氏迅速的接道:“十三爺這該不是中了什么邪吧?”
懿貴妃心里那點子心思更是被揪起,只不想聽她再說,心里有了幾分主張,就沉思片刻有些不快的問:“聽說承赫又在外面惹事兒了?好像同那個薛蟠當街爭了男伶,大打出手了!”
敏親王妃的笑容立刻遁去,忙遮掩道:“赫兒這孽障,一點兒沒有他哥哥的半分模樣,難怪他老子恨得往死里打,罵他說,你自己混賬也就罷了,何苦連累家門,還給皇上和貴妃娘娘臉上涂黑呀?”
懿貴妃只是笑,笑了一陣提議說:“也不小了,到了成家的年齡了。娶個媳婦或者能安安心。”
敏親王妃還是一愣,懿貴妃就接了說:“依本宮看,賈妃娘娘那個姑表妹就頗是不錯,那個林探花的千金,生得美,也不辜負了赫兒,又是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的。若不是十三有了可欣郡主,十四那邊皇上另有打算,本宮都倒是想收她做媳婦呢。你快些下手,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只說了這個好處給你聽了。”
敏親王妃咂砸舌,吃了蜜一般的道謝說:“這感情好,我這就去對王爺提去。”遲疑了片刻又說,“果然是一門喜事兒,只是若能有皇上的賜婚就更是風光了。”
她眸光打量著懿貴妃,懿貴妃一笑說:“皇上自然樂得去成人之美的,待本宮得暇去提提。”
黛玉是這日中午才聽聞噩耗的。
她中午時也等不到老祖宗傳她去陪了用膳,李嬤嬤就不由問:“姑娘這些日子不是去怡紅院用午膳,就是去老祖宗房里,今兒個作何打算呀?”
作何打算?她哪里知道,心里煩躁,也等不到寶玉歸來,心想寶玉今兒去了哪里?
耐不住xing子,黛玉起身吩咐雪雁為她更衣,想去前面老祖宗房里坐坐。她平日飯量小,一頓兩頓的不吃也不礙得什么,若是沒有備下她的飯,她就推說吃過了;若是丫鬟們忘記了叫她,也就此在一處熱鬧了。只是她心里隱隱不安,不知發生了什么?
她才到前院,遠遠的丫鬟琥珀看到她,轉身就對立面大聲通稟:“林姑娘來了!”
黛玉一怔,平白的,從未見丫鬟們如此認真的替她通稟過,又不是外客?
她搭著紫鵑的腕子邁步進了院里,從穿廊臺階走下時,寶玉已經大步過來迎她。
“還說讓你今兒個自己清閑清閑養養身子呢,還是過來湊熱鬧了。”寶玉說。
黛玉往他的眼,卻見他目光在躲避,不過那一瞬,黛玉印證了心里的猜測,低聲問:“寶玉,可是出了什么事兒?你不肯瞞我。”
她想,此事多是同她相關。寶玉的目光有些忽爍,卻又定定的看去她說:“憑他來了什么事兒,都有我在呢。妹妹但放寬心。”
寶玉一句話,似乎給黛玉吃了定心丸,心里舒坦不少。但好奇心還是讓她在猜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是林姑娘要出嫁了嗎?那個皇親少爺送來的聘禮可真是風光呀,足足數百件,江南的十里紅妝就是這些嗎?”傻傻的聲音,是老祖宗身邊的丫鬟傻大姐兒。
“哎喲,哎喲呦”傻大姐兒的慘叫聲,黛玉尋聲望去,琥珀已經揪住她的耳朵罵:“就你長嘴了?十里紅妝是嫁妝不是聘禮!”
黛玉望去寶玉,含混的目光中滿是驚愕。
寶玉才對她說:“妹妹聲名在外,有人來提親登門了。不過,老祖宗還沒應呢,老爺也不在府里。再說……”
黛玉轉身就走,仿佛厄運不斷,如何的又有人來提親了?
寶玉追了幾步上前道:“妹妹,你急得什么?老祖宗心里自有分寸。只不過這回是懿貴妃娘娘替承赫小爺張羅親事,不能太薄了娘娘的面子。妹妹莫急,我就進宮去……”
寶玉的話停住了。進宮去?求誰呢?十三爺如今失勢,他還能靠誰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