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思那日寶玉遭劫公文被盜的事兒,再有今日的告御狀,勝者是太子爺,一副無辜的樣子。妙玉亟不可待地說:“還不明白嗎?高手對弈,落子無聲,明白時步步圈套,防不勝防。這一子落得太過高明,扳倒太子無事生非,可是犯了皇上的大忌。這是寶玉他和賈大人,妹妹你好生去勸說。就算他們精明可能精明得過八爺九爺,如此厲害的人物都敗北了,寶玉他要自己留心了。”
為難的目光望著黛玉,黛玉緊張地問:“可是寶玉得罪了太子爺?”
“你果然聰明,比寶玉聰明。”妙玉贊許說,“一步錯,步步錯,若厭惡荊棘路,但可繞道,不要多言自作主張生事。這也是十三爺勸告讓我代轉給你們的。”
遠離塵囂,若非如此,有多少的身不由己。但是妙玉提到寶玉的那個眼神,她為了寶玉不顧一切所做的事兒,黛玉想來有些不安。
風乍起,一池秋水,轉眼就過了兩個多月,天氣初冷,殘荷滿園。
黛玉同大觀園中的姐妹們湊去沁芳閘處投食喂錦鯉,看著水中的魚兒一尾尾搖頭擺尾聚去一處,姐妹們熱鬧去一處指指點點說笑著。
“平兒姐姐去了哪里?”
“二奶奶近來忙。璉二爺房里新添了位小奶奶。”
“啐!渾說了!東府老太爺的孝期未盡,如何的璉二爺就納妾了?”李紈罵道,旋即說,“那是璉二奶奶體恤二爺近來辛苦,覓來在府里伺候二爺的,只待孝期盡了就讓她同璉二爺圓房。”
“呦?還真有這么回事兒呀。是誰家的姑娘?”
“東府珍**奶娘家的胞妹,叫個尤二姐兒的,可真是美得傾城傾國的色呢。”
眾人一陣說笑,仿佛是餐后的茶點說來有趣。
一盞茶的功夫后,遠遠的就聽到了熙鳳的笑聲,扭擺了柳條一樣的腰肢扶了平兒的手趕來,老遠的就抱怨說:“你們在這里樂和,也不叫上我!真真的沒良心呢。”
“啐,看這嚼舌根子的,橫豎你房里有了新姐妹陪你說笑,如何想得起我們?”李紈笑她說。鳳姐唉聲嘆氣道:“看看,她倒是拈酸吃醋了,我不過是抽些功夫多去陪了陪尤家妹妹,她便惱了。也難怪呢,二爺見我對尤家妹妹好,形影不離的,都免不了的話里含酸呢。”
“這么出眾的個美人兒,怎么藏了不帶出來一
道玩耍呢?”李紈問。鳳姐笑笑說:“她身子弱,又是個心思重的,門戶不高,原是東府珍**奶異母庶出的姐妹,總覺的低人一頭,不愛出來見人的。昨日里秋桐不知如何的隨口幾句話就惹得她多心,巴巴的躲在二爺懷里哭了一夜,眼睛腫了不說,二爺的眼睛也熬紅了。老爺還多疑怪罪是我不檢點……”說到這里鳳姐自覺失言,看一眼黛玉等未出閣的眾姐妹,面頰一紅話語岔開說:“罷了罷了不說她們了,都由她們去吧,我們只快活我們的。”
不知是誰嘀咕一句:“二奶奶才是個心胸豁達的呢,換了是誰能容這種妖精在眼前裝狐媚子勾引男人?”
寶玉將黛玉面前一盞溫熱的蓮心茶移走勸她說:“這蓮籽大寒,雖然解暑,可是妹妹的身子不宜喝的。”隨手將襲人為他特地端來的玫瑰露遞給了黛玉說:“妹妹喝這個。”
玫瑰色的湯汁,瑩透的琉璃荷花碗,看去格外的別致精美,黛玉反不忍心受他的好意了。看得湘云在一旁拈酸吃醋般氣惱說:“愛哥哥厚此薄彼的,怎么只給林姐姐吃玫瑰鹵汁,不肯分些給云兒?”
黛玉一聽,掩口一笑,指尖裹在鮫綃中,輕輕將那玫瑰琉璃荷花碗推去了湘云跟前。湘云見她如此,反而沒趣兒,跺腳說:“我才不吃狗剩的。”
黛玉反生出惱意,倏然起身,寶玉忙cha在當中勸著,央告了湘云嘴下饒人,又哄了黛玉回瀟湘館去,說池面風冷,怕涼到了黛玉。
鳳姐取笑說:“玫瑰鹵子喝多了,怎么四處都是酸味兒呀?這還沒進門兒當我們家的媳婦呢,怎么就爭我們家的吃食呀?”
眾人哄然大笑,黛玉更是臊得奪路而逃。
自那日寶玉當了賈政的面放肆的表明心意要娶黛玉以來,府里人人皆知此事,見老祖宗和賈政都不加制止責怪,反是默認了黛玉和寶玉的親事,更拿此事取笑了。
黛玉逃回瀟湘館,心里突突亂跳,想到眾人取笑的那番話,有些心慌不定,卻歡喜不起來,也不知是為什么?若是年前提起她期盼的和寶玉的婚事,她一定欣喜得如吃蜜般的甜美,只是如今,仿佛一切都淡淡的,談不上的歡喜,也不知哪里空惹的煩愁。
廊子上的八哥兒叫著:“姑娘回來了,姑娘回來了,紫鵑倒茶!”
迎出來的是雪雁,黛玉問:“紫鵑去哪里了?”
“姑娘,我回來了。”紫鵑欣喜的從竹徑轉出,也不答黛玉的話,拉住黛玉就去了房里。
“恭喜姑娘,賀喜姑娘了。”紫鵑的眼里都溢著晶瑩的淚光,拉住黛玉的手喜極而泣。
“看你,急急匆匆的,說得些什么糊涂話呀?”黛玉的心一動,莫非……
紫鵑滿眼的幸福說:“姑娘,才我去太太房里取給姑娘做的衣裳,可巧了大太太也在呢。聽她們議論說,趕明年開春,看就把寶二爺和姑娘的婚事給CAO辦了,說是老爺月前有一夜突然夢見姑奶奶了和林姑爺了,哭醒了就去求老太太開恩了了這段心事。說是若是姑娘遠嫁給個不明底細的人家,怕是林姑爺和姑奶奶都要怪罪埋怨呢。太太便吩咐了下面開始盤點庫里存的綾羅綢緞,張羅著給姑娘準備嫁妝呢,還商議了如何迎娶,林姑爺蘇州府里沒個至親的人了,怎么讓姑娘嫁得風光體面呢。一見了我去,還覺得唐突了,就收住了話。”
黛玉聽得面頰飄紅低頭不語,扭過臉兒去輕啐她一口說:“胡言亂語的,敢是你自己耐不住了,急了要去找小女婿。不如我成全你,稟了太太去,先將你許了寶玉吧。”
“哎呀,姑娘這可是不識好歹了。”紫鵑羞惱得跺腳,又好言對黛玉說,“人家是為姑娘高興呢。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如今老爺都吐口了,太太絕不會有微詞的。任是太太再稀罕寶姑娘,見老爺如此堅持,也不是就依了?老太太心里畢竟是疼姑奶奶的,如今見姑娘的模樣愈發的生得像姑奶奶在家做女兒時的模樣,心疼都來不及呢,哪里舍得嫁出去給旁人家呀。”
黛玉只覺得一顆心癢癢的都要笑開花,極力的矜持著不讓笑容泛去臉上催開那心蓮綻放,只一挑黛眉落寞般說:“且由他去吧。”
紫鵑不停的用食指刮臉羞她,心里卻為黛玉高興。
這邊正在說笑,聽到外面寶玉的聲音傳來:“林妹妹可在屋里?”
黛玉一怔,紫鵑不由笑得更甚說:“說曹操,曹操到了!”
寶玉大步流星進來屋里,對紫鵑說:“我對妹妹有幾句話講,姐姐先回避才是。”
紫鵑拖長聲音笑眼望他應者:“曉得了!”詭笑了奔了出去。
但黛玉卻發現寶玉的面色發白,神色恍惚。
“寶玉,可又是出了什么事兒?”黛玉問。
(本章完)